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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天台上春日晚风醉人,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给站在台上的少年蒙上一层神秘悠远的面纱。
      他就这样,站在月光之下,修长的手握住琴弓,微微歪着头,优雅的像雕塑,优美深情的旋律飘荡在夜空中,像丝丝线在心间缠来绕去。
      原来小提琴可以奏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琴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恋人间的喃喃私语,诉说着深情缠绵的情话,最终归为沉寂。
      顾景年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少年,心想,幸亏当初没让他上台表演,这样的苏然,只有我见过!
      而这曲子也是专门奏给我听的!
      苏然站在台上眼底蕴满笑意看着他,像把满天月华敛入了眼中熠熠生辉。
      “顾景年十八岁生日快乐。”他说。
      顾少爷十八年来自诩铮铮铁汉子一条,向来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奉为金科玉律,但是此刻他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发紧,春风一吹,湿了眼角。
      肯定是风迷了眼睛。
      苏然从台上跳下来,顾景年在下面一把抱住了他。
      一双眼在夜色中如黑曜石般,灼灼盯着他道:“真好听。”
      苏然勾唇笑了一下:“毕竟拉了七八年的东西了。”
      心想今天总也算派上用场了,不算白学了。
      “这曲子叫什么?”顾景年问。
      “爱的礼赞。”苏然想了想又说,“是一位作曲家写给新婚妻子的。”
      顾景年愣了一下说:“你是我老婆。”
      苏然挑眉看他,转身欲走,不想和幼稚的人聊天。
      顾景年在这个问题上很执着,抓住他喊:“老婆。”
      苏然很无奈,叹口气:“你非得说出来吗。”
      顾景年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样感觉你就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苏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走吧我们,太晚了。”
      他晚上喝了酒,头有点痛。
      俩人走进楼道口,顾景年往前倾了身子,说:“上来我背你下去。”
      苏然拍了他后背一下:“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怕你再给我摔下去了。”
      顾景年却堵住楼梯口坚持道:“快点上来。”
      苏然没办法伏在他背上,叮嘱道:“你小心点,可别给我摔了。”
      “啧,您活的真在意,九十九绝对没问题。”顾景年说,背着他慢慢向楼下走,“到了九十九我也背得动你。”
      “我要是九十九你就一百岁了,到时候该我背你。”
      “不,我要背你,一直背你,背到背不动为止。”
      “好啊。”苏然笑着答道。
      ********
      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吵醒,顾景年醒来把闹钟摁掉继续睡,很无奈的动了动胳膊,感觉某人半个身子又挂在了自己身上,现在正是春寒料峭时,屋里没有暖气,苏然畏寒,睡着就自动寻找热源—顾少爷就是那免费的二十四小时待工的制暖机。
      苏然在枕头里搓了搓,抬起头迷茫的问:“几点了?”
      顾景年闭着眼睛答:“六点,再睡会。”
      说着还用胳膊搂紧了他。
      苏然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些:“该起床了。”
      他坐起来,缓了缓神越过顾景年下了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等他收拾完,顾少爷才懒懒散散从床上爬起来,脑门上写了一串:“困死了,困死了……”
      苏然边背单词边等他。
      “还去食堂吃饭?”顾景年刷着牙问。
      “嗯。”苏然答道。
      “食堂的饭你都不爱吃,要不我打电话让人给弄点好吃的送来。”
      “不用麻烦了,早餐简单吃点就行。”苏然忙说。
      “早餐才得吃好的,你要是吃鸡蛋把蛋黄也吃了就不让人送了。”
      苏然妥协:“好吧。”
      他们出了宿舍门,经过贺博宿舍时看到他正在门口站着,他俩眼锋都没扫一下就径直走过去了,贺博眼神阴鸷的盯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又回了宿舍。
      今日春光正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空气优良,本来是个让人舒心悦目的日子,苏然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早晨贺博那阴鸷的眼光有实质般粘在了自己身上,让人很不爽。
      这种不踏实不爽的感觉到了下午终于得到了印证,要不怎么说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还有一个准的,就是当你春风得意时,必有一个跟头在前面等着你。
      而在前面等着他们的不是跟头,而是大坑,要不怎么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呢。
      顾景年和苏然两人一向不关注学校八卦动向的,像一些微信群啦,贴吧啦都没注意过。
      但是老三不一样,他喜欢各种凑热闹,光学校里的群就加入好几个。
      他们三个正吃着饭,老三边吃饭边刷微信玩,突然一口饭卡在他嗓子眼差点没要了他的命,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艰难得吐出俩字:“我操!”
      顾景年和苏然同时看他,都是一脸无语嫌弃的表情。
      “你作死呢。”顾景年骂道。
      老三很痛苦的把饭咽下去,指着手机,脸上表情乱成了一团,不可思议的说:“你,们,俩!”
      顾景年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群里一张图片赫然就是他和苏然在天台上相拥而吻时抓拍的,群里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他额头紧锁,脸色凝重的往上拉,不止一张图片,有很多,看来他们是被人跟踪了。
      苏然脸色也沉下来,探身过去,想一看究竟,其实他已经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顾景年察觉到,慌忙把手机摁灭收入口袋里,勉强扯了下唇角:“没什么,先吃饭吧。”
      苏然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垂下眼皮继续吃饭。
      老三一直呆呆的看着他俩,手中还一直捏着筷子。
      “这没什么。”苏然突然说。
      顾景年猛然看他,愣了一下,随即薄唇轻勾,哼笑一声, “对,大不了出柜。”
      老三这才像被解了穴的人,但还是处于震惊不可置信状:“你俩,真的…”
      顾景年淡定的说:“你不都看到照片了。”
      停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摇头不断哀叹:“唉,顾景年咱是不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哥们,这事你竟然不给我说!”
      “那是你智商堪忧,别人都看出来了,你整天和我们在一起怎么没察觉。”顾景年用鼻子哼了声。
      老三幽幽看着他无力反驳,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个,这个事,我虽然有点接受不了,尤其你是我最好的哥们,但是我是支持你们的。”老三说。
      顾景年端起水杯子给老三示意了一下:“三儿,谢谢你啊。”
      老三担忧的说:“说这个干嘛,现在重要的是全校都知道了。”
      顾景年无所谓的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然而,他们太年轻,正是十七八岁年少轻狂的年龄,觉得全世界都在自己手中。却不知道,有些洪水猛兽是他们难以抵挡的。
      回学校的路上,一切就变了,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连老三都坚持不住了。
      进入教室,大家本来在嗡嗡说着话,看到他们进来,立马鸦雀无声,只是眼色各异的往这边瞟一眼。
      他们两个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倒是还真没把这些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刚进教室,顾景年的手机就响了,他出去接了电话,就再也没有回来。
      接着就是老高把苏然喊去了办公室,苏然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了苏宏光铁青着脸坐在了老高的对面,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然紧绷着脸颊冷冷看着苏宏光,办公室内的气氛立时剑拔弩张起来。
      老高清咳一声,想试图打破这坚冰样的局面:“苏然想必你已经知道你爸爸来学校的目的,你…”
      “高老师,我单独和他谈谈。”苏宏光打断他。
      其实老高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教十几载还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
      他无奈的叹口气说:“好吧,你们父子俩好好沟通一下。”便走出了办公室,把门轻轻从身后带上,他很少抽烟,此时也想抽根静静,便去了教师卫生间。
      苏然依旧站在那儿看着苏宏光,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苏宏光微微一愣,他倒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儿子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冰冷气场。
      在他的印象中儿子应该只是寡言少语,老实听话,从未和清高孤傲挂上边。
      而此刻,面前的少年却像一只离群的孤狼,面对危险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可这又怎么样,少年孤狼终究只是幼崽,伸伸爪子吓唬吓唬人而已,他这个当爹的终究要让他磨平锋芒,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
      他想跳起来狠狠的扇他一巴掌,终究是忍住了,极力压住心中的滔天怒火,问:“那些图片是不是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眼见为实,他还是不甘心的想问一下,万一呢,他心中隐隐期许着,即使他现在撒谎,他觉得他都可以选择相信。
      可是少年抬起冷傲的脸,眼神决绝的和他对视,语气甚至都没什么音色,只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说:“是,都是真的。”
      只觉耳边似有炸弹炸开嗡嗡作响,他厉喝一声: “苏然!”似乎这样就能让他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然而,苏然又语气淡漠的强调一遍:“都是真的。”
      苏宏光想跳起来狠狠的揍他,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他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了。
      “你!”他咬牙切齿开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要把力气从空气中吸取回来。
      苏然看他那个样子,淡漠的眼中有一丝不忍闪过,可是一闪即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宏光终于平静下来,用他那经商多年的精明头脑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迅速做出决断。
      他说:“你们必须断了联系,苏然你出国吧,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意愿了,以前是觉得舍不得你自己去异国他乡,但是现在我恨不得你快点走。”
      苏然面无表情说:“我不会出国,也不会和他断了的。”
      苏宏光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很平静的接:“苏然你太天真了,你觉得你们这种不正常的关系能持久吗,不是我说,今天我就是不来插手,你们的关系也长不了,他顾景年是什么人,顾氏的浪荡子谁人不知,他和你玩玩你也当真。”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苏然说。
      “呵。”苏宏光气极反笑,“我是你父亲,你竟然说不劳我费心了,你怎么不打刚生下来说这种话,我当时就把你扔了,你身上流的谁的血你清楚吗!”
      苏然无言以对,他再怎么讨厌苏宏光,也改变不了他们血浓于水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
      苏宏光见他不说话,语气软和了些:“苏然你还小,很多事想的太天真,你出国,远离这里的是非,爸爸不能看你留在国内任人耻笑非议,等你多年以后再回来这里就会变了另一番天地,你的心境也会有所不同。”
      “我不在乎。”苏然说。
      “你不在乎我在乎!”苏宏光语气又尖锐起来,“苏然你不要这么自私,你有想过爸爸吗,想过家里人吗。”
      苏然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你那个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苏宏光对此有些愧疚的,但他仍强硬的说:“你爷爷奶奶为什么要照看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从小到大我是陪在你身边少,我这不都在努力补偿你,从小哪次给你零花钱不比别的小朋友多,这你总该知道吧,爸爸是男人总得要挣钱啊。”
      “我不知道,因为你的零花钱我一分也没有动过。”苏然说,“今天有资格来教训我的只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去世了,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希望我高兴的。”
      “不,你爷爷奶奶如果知道你搞,这个,他们一定会阻止你的!”苏宏光斥道,“你还有脸提爷爷奶奶,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吗!”
      “但是爷爷奶奶去世了,我现在只为自己活。”苏然平静的说。
      “你!”苏宏光被他气的有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他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儿子也会这般牙尖嘴利。
      “没什么事我先上课去了。”
      苏然说完快步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苏宏光恼怒的声音:“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你必须给老子出国!”
      **********
      苏然性情孤傲冷淡,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眼光,然而,顾景年却是他的死穴。
      两天后,他没有等来顾景年,却等来了陆寻,不,确切说等来了陆寻带来的消息。
      那天春雨淅沥沥下个不停,苏然没打伞,校服袖子卷到了肘部,在雨中奔跑着宽大的衣摆鼓成了帆,他就这样一路跑着溅起无数水花跑到了曲淼的店里。
      站在门外,他胆怯了,他已经预想到了答案,现在只不过来确定而已。
      然而,他又恐惧知道答案,似乎那是洪水猛兽,能把自己彻底吞掉。他紧紧攥着玻璃门上的把手,攥得指节发白,水珠从额间乌黑的发梢成串的滴下,洇入身上湿透的校服外套中。玻璃珠似的眼睛怔怔盯着门把手,心脏慌乱的似乎要跳出胸膛。
      “苏然,你来了,快进来。”淼淼看到他在里面喊。
      陆寻原本背对着他坐在吧台上与曲淼说话,闻言转过身,看到了他,起身过来帮他打开了门。
      “湿透了吧,怎么没打伞?淼淼拿纸巾来给他擦擦。”陆寻皱眉说。
      苏然木然走了进来,接过曲淼递过来的棉柔巾胡乱在头上擦了几下。
      他们坐到了窗边的位置,之前他和顾景年坐过的位置,曲淼端上了两杯柠檬茶,原本要拿一些甜点,被陆寻阻止了。
      想起顾景年嘱咐的话:“你看着他,别让他胡乱吃东西,会把胃吃坏的,他不高兴时会吃很多东西。”
      陆寻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苏然,心里不断叹息。他是同情他的,总觉得这个事里面最无辜的就是苏然。如果他没遇到顾景年,他会按照自己的步伐平平静静的走完高中,上完大学……
      陆寻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终于开口,一刀切入:“苏然,他让我给你说,他希望你出国。”
      苏然原本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还抖落了一滴刚才遗留的雨水,他喉咙涩的吐不出声,就那样紧紧捏着桌上的水杯,陆寻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似乎又很遥远。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直扮猪吃老虎,所以才一直待在学校里。他的爸爸,顾成骏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儿子成器,另一方面又谁都防着,包括自己的儿子。”
      “他妈妈的癫狂,顾景元的病,都逼着他成长,这些都是顾成骏造成的。”
      “顾景年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父亲,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给打趴下,踩到自己的脚下。”
      “但是,苏然,他太年轻了,羽翼未丰,和顾成骏比起来,他就像那只可笑的乱扑棱的雏鸟。”
      “顾成骏不会再重用栽培一个同性恋的儿子的,你知道他外面多的是女人给他生孩子。”
      “他更不会让顾景年给顾氏抹上丑闻。”
      “苏然,顾景年走不了,你走吧。”
      苏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店门,怎么一路淋着雨走回的学校,走回的宿舍,衣服都没脱躺到的床上。
      外面天已黑透,他没开灯,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扩大,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就在耳边,没完没了,没有尽头,连空气中潮湿的味道都格外清晰。
      他睁着眼,盯着眼前一团团黑暗,它们像浓的化不开的黑雾一圈圈缠绕着他,把他的意识抛起又丢下,起起伏伏,就像飘荡在巨浪不断的大海上……
      没人知道,这夜,独自躺在宿舍一隅的十六岁的少年经历了什么。
      他不怨顾景年。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太年轻,没有与这个社会规则抗衡的能力。
      这一夜过后,苏然从学校消失了,他答应了苏宏光去往了异国他乡。
      爱你,可以为你抽筋拔骨,逼着自己成长。
      整个青春已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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