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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利剑争喧两代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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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酒友,一样的话,然而,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天气,使岁月带来了不同的心情。
穆寒痛快地喝道:“好小子,喝!”
觥筹交错,何等快意凛然,如果不是林业的闯入,或许,穆寒真的几乎要醉了。
“丞相!丞相!不好啦!不好啦!”林业一边跑一边嚷嚷。高瘦的身影慌慌张张,投在白雪桥上的影子是缭乱的。
穆寒一凛,立刻走出亭来,陆冰紧随其后。
“林业,发生了什么事?”穆寒蹙眉问道。
“长公主来了……她……她……”林业喘息不定。
穆寒的神情更加变幻莫测。
她怎么来了?陆冰心中犯疑,却也来不及多想,急忙道:“长公主怎么了?没有关系,林管家,你慢慢说。”
林业平稳气息,咽了口唾沫道:“小的刚刚去潇湘院找三小姐时,竟看见了长公主在那里。她和冥少爷起了冲突,像要打起来了!看样子三小姐好象不在屋里,小的不敢去劝,直接找您来了。”
林业刚说完,穆寒和陆冰的身形一闪,皆不见了踪影。
林业不曾一次见识过他们的轻功,可还是在心里大为佩服了一番。
潇湘院中,江冥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红衣女人,手中白刃雪亮。湘妃竹叶沙沙作响,江冥突然发现她真的和这里一点也不搭调。她的红衣简直可以用刺目来形容。衣俗,人更俗。
江冥讥讽地道:“公主,我奉劝你还是立刻离开相府,否则,休怪我让你难堪!”
高紫心眉一挑,千娇百媚地笑:“江冥,你知不知道,连你世伯也不敢如此对我。你算哪根葱?”红色的衣袖之内,潜藏着一把匕首。她杀过很多人,不过大部分不用她自用她自己亲自出马。能死在她匕首下的,代表她看得起这个人。高紫心向来自负,对自己的武功也一样。她的匕首,从来没有失误过。
“江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表面仍不动声色,她暗暗在心中咬牙切齿,“十年前若不是你和魏然两个小畜生,我现在早已成了相府的女主人!你们两逼着穆寒硬是给我吃下了堕胎药!今天,我就替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穆寒即使怪我又能如何,剑是你先出的,我不过是自保。哼,我倒看看,号称太苍第一公子的你有多本事!”
江冥自然看不透她在想什么,然而谨慎如他,怎会瞧不出她右手的衣袖中有乍。他佯装没有察觉,冷笑道:“我世伯对你如何我没兴趣,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丞相府不欢迎你!尤其是今天!”
高紫心娇笑数声,伸出手指点着指着自己的剑尖道:“江冥,按说你也算是个君子。既是君子,如和能对一个女子出手,何况,我还是你的长辈。”
江冥嗤笑道:“对付你这样的小人何需用君子之道。”
高紫心艳丽的脸顿变,厉声道:“那你就勿怪我小人耍阴招了!”
唰!刀光霍然冲出衣袖,带着邪魅的狠色。江冥横剑立挡刀尖,速退三丈,左手伸出二指作势打向右手的飞云剑柄。强有力的内力把飞云剑直推了出去,咻地一下刺向那把邪气的匕首。
高紫心不料他有防备,旋身抽回匕首,转出旁侧躲开飞云剑。她的手触到刀柄时,被飞云剑强有力的剑气震到,伤到了内脏,吐出血来。飞云剑倏然回头,锵地一声插回了剑鞘。
江冥连看都不屑再看她,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输了,快走吧。”
高紫心扶着一根竹子,疯狂地笑了:“好啊,江冥!你好本事!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几个臭小子知道,谁才是相府的主人!”
有力的掌声响了起,叽讽的味道是那么的重。北辰的青衣出现在了小道上,嘴角挂着兴灾乐祸的笑容。他肩膀上的聒聒展翅飞向江冥,欢叫道:“主人!主人!”
北辰更乐,看着高紫心道:“我当是谁在这里大言不惭,哟!原来是长公主啊!公主大人,我记得十年前你跪在颜姐的碑前认过错立过誓,说永远不会在跨进相府半步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高紫心冷眼瞧着他,沉声道:“你这个小畜生背后也没少捣鬼。说穆颜临死之前有留下不许我踏进相府半步的遗言,应该就是你杜撰的吧?北辰,我当时真该除了你!”
“后悔了?晚了!”北辰冷冷道,“没有杀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趁我们还没反悔,你快滚!”
“北辰!”一声厉斥伴随着穆寒的脚步而来,一转眼,穆寒与陆冰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谁教你可以对公主如此放肆的!”
北辰毫无妥协的意思,只道:“这是她自找的。世伯,怎么?你原谅她了?你忘记颜姐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记她的遗愿了吗?!这个女人,是她!杀了颜姐,逼走了夕姐!毁掉了我们所有的幸福!你让我们如何能够对她和颜悦色!”
穆寒语塞,哑口无言。他对谁人都狠的下心肠,唯独对他们三个一点辙没有。或许是欠他上辈子欠这三个孩子的,今世他们才回来找他还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冥儿,你和北辰到秋心楼等着,余下的事,我自会处理。”
江冥什么也没说,抬腿走出了潇湘院。他本想问穆寒潇潇的事,终没问出口。北辰跟在他的后头,快走数步赶到了他身前,扬声问:“我以为你去找世伯去了,怎么到潇潇姐这里来了?更奇怪的是,高紫心怎么会出现在潇潇姐的院子里?”
江冥看了他一眼,道:“我担心潇潇的情绪,所以又决定先找她谈谈。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问潇潇更和适。我想高紫心一定不止一次来找过她了。”
北辰若有所思,道:“她定是想利用潇潇姐使自己取得相府中人的原谅。怪不得近来潇潇姐总在我面前提到她。不过,高紫心的功夫也当真了得,出出入入多次相府内的人竟毫无察觉。”
江冥没搭腔,似乎在思索什么。
穆寒走到高紫心的身侧,冷声说道:“上一次你来找潇潇被我发现,我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高紫心面容惨白,凄凉地笑道:“你就那么恨我?穆寒,我心里有多苦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如果早知现在连见你都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我当初就不会那样做!穆寒,你这样,比杀了我还令我难受!”
穆寒屏息,哑声道:“紫心,我自认对你已经仁之义尽,你不要再得寸近尺!当年不杀你,不是代表我原谅了你!你还不了我两个女儿!你若再敢伤害冥儿他们,我绝饶不了你!至于潇潇,我也提醒你,别在她身上打主意!”
高紫心惨然地笑出了声,穆寒则拂袖而去。从来都是,从来都是看着他的背影的,从小到大。在穆寒的面前,她高紫心就真的这么卑贱吗?!穆寒,如果不是因为亏欠,你是不是早就杀了我了?
又一口血喷在了地上,陆冰冷眼旁观,没有上前扶过她一把。在陆冰的眼中,无疑也是鄙视她的。不过陆冰终究是个恪守规矩的官员,无论眼前这个女人有多无耻,她是公主他是臣。
“公主,您这样自己一个人回宫恐怕是不成了。您就先在潇潇屋里坐一会儿子吧,我让人送您回去。”
说罢,陆冰不再多作逗留,朴素的便服隐于竹叶间。
潇湘院的湘竹在细雨中唱着它们的歌,竹身上的斑斑点点是泪痕。高紫心明白,它们身上的泪痕是为穆夕而生不是为此时的她!它们现在的歌,折射出它们对她无尽的嘲笑。
好一片有灵气的湘竹林!好一个方绮儿!她生出的两个女儿无一个不是怪胎!先是穆颜出生的当天,苍都迟迟未开的桃花乍然间一夜开遍。后又是穆夕出生,相府忽忽一片湘竹林拔地而起!十年前她杀死穆颜死的那一天,分明九月,满城桃花尽开又尽落。相府湘竹莫名倒了一大片。
如此奇怪,这两个女娃分明就是妖孽!
她怒极攻心,五脏俱痛,直恨不能一刀杀了江冥!也怨她方才太过轻敌,没有想过江冥早已不是当年的臭毛孩子了,才会一招落败。以江冥现在的造诣,恐怕已经在魏然之上。
她擦擦口角的血渍,没等陆冰叫的人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不想自己难堪,贵为公主,她的身份在相府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不知羞耻的破坏者。她没有任何高贵可言,许多人觉得,她的尊贵不过是穆寒施舍与她的。
多可悲啊!她自己。三十九年,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他而活。三十九年,她把她所有的时光都奉献给了他。三十九年,她付出了那么多却只能活在他施舍的尊严之中!终到头,一切手段用尽,她到底没有得到他的心。
无声的笑意浮现在她的唇,寂寞凄凉。
荒冷的秋夜,似乎注定要在这一天,用她的血和泪,向天界的那个亡灵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