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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机关算尽误聪明 ...

  •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穆寒守在城门口,在大雪中临风而立,宽广的长袖,翩翩起舞。雪沾上他的鬓眉,堆积在他双肩,寒风中,他目光如炬,一丝不苟望着远方。穆夕透过车厢里的帘子望着父亲笔直的背影,她似乎可以穿越过缤纷的白雪看见他眼睛里的期待。还有江冥,他站在父亲的身边,莫名让她很心安。她微微地勾唇,满足地笑。突然间,胸口有一阵闷痛,她低声开始咳嗽,手帕带出唇边的血液,红的她脊背发凉。这时,她听见宸宸的声音传了进来,于是擦干了血迹,把帕子藏入袖中。
      宸宸是和北辰一起回府拿手炉的。穆夕有时候很气自己,因为从前自己并不是这样不堪一击的,然而如今竟然惧怕这小小的风雪。宸宸笑着打开车门,带进一卷寒风,穆夕忍住不去打颤,她喜欢自由的味道。聒聒身上落满了雪花,停在宸宸的肩头,小家伙抖着翅膀,那雪便打在了宸宸的头发上。
      “一边去!”宸宸生气地说,聒聒就乖乖地停在了穆夕身边。宸宸圆圆的小脸冻得红彤彤,手上带着绵手套,笼着精致的小手炉。
      穆夕急忙拉她坐下,把温暖的被褥给她盖上:“外头冷的慌,冻坏了吧?”
      宸宸扒下被褥,摇手道:“我不冷!你才要注意。快把这个抱着!”
      她把手炉塞在她手里,呵呵地笑。穆夕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眼前的小丫头笑容美的让人窒息。北辰能够遇见她,真的是几世才能修到的福。穆夕不禁叹气:“傻丫头,你怎么总是为别人想呢?”
      宸宸挠着头,笑道:“哪儿有呀,不就你一个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忽听城外数声马蹄,二人不由精神一振。穆夕翻身起来,跌跌撞撞往车外走。这时,车门豁然开启,江冥站在外头,满身是落雪。他伸手把她拉出来,抱下车,搂着她走向城门。穆寒仍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
      穆夕看着远方的骏马越来越近,看着那袭蓝色的衣裳在寒风里飘摇,她的唇微微地轻抖。江冥越发搂紧了她,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夕,你要笑。”
      她笑了,却有咸咸的泪水滑进她的嘴里。她吸了吸鼻子,满面阳光的与江冥对视:“是的,要笑。”
      远处的马突然停住了,一阵箫声悠悠地响起来。蓝衣的方绮儿握着那柄玉箫,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江冥给穆夕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松开手,让她自己去走。一切的不快,都会过去。江冥望着她坚强的背影,他知道,她其实渴望的只是温暖的生活。没有离别,没有仇恨。因为太过追求完美,所以当它破灭之时,她采用了一种偏激的方向去报复,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他想要拉着她,一直走下去,再也不愿看见她受到伤害。
      穆夕挽着父亲的手,发现他已经浑身僵硬。她笑着没有说什么,和他一同望着充满希望的前方。随着箫声,她深深地呼气,从齿缝之间,漏出了音符。
      “丹湖月色两茫茫,淡淡荷风送草香。莲叶纤纤歌阵阵,童谣婉婉梦长长……”
      箫声煞然而止,方绮儿在离他们不过十步距离的地方泪流满面。
      顾乔风一脸怒容,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水墨。他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可这个女子平静如水,丝毫不为这样危险的情景所动。
      “说!你为什么这样做!”顾乔风难以理解水墨的所作所为,更难理解她做了这些事之后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认。
      “为了我的师妹。”水墨索性说的明明白白。
      “向晚?她已经亡故,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顾乔风风怒问。
      水墨轻声笑道:“呵,陛下,事到如今,任何隐瞒都是没有意义的。何况,有什么事情可以重要的过天下的安定呢。陛下,您既然已经和太苍议合,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就当以此事为首要。”
      顾乔风冷冷笑道:“这些还不需要你来提醒。朕虽非什么明君,可不至于昏庸!你且说你该说的!”
      水墨方要答话,外头有人禀道:“陛下,何军师求见。”
      顾乔风眉眼一挑,冷笑道:“是来当救星的?!哼!让他进来!”
      子旭走进屋中,跪地施礼:“吾皇万岁!”
      “子旭,你有何事?”顾乔风明知故问。
      子旭呈上一封信件:“回皇上,这是太苍江冥写与皇上的信。皇上想要知道的事情,里面都写的一清二楚。请皇上过目。”
      “江冥?”顾乔风怀疑地打量着子旭。
      “皇上不必多心,我与江冥不过君子之交。”
      “哼!好个君子之交!”顾乔风冷嘲道,抖开信纸,细看起来。
      显然,真相让顾乔风难以接受。他发狂地撕碎了信纸,命令左右将水墨和子旭监禁。狱中,水墨隔墙问子旭,为何要伪造那封信。子旭一直没有回答。他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存在。
      那天夜里,楚言来看他们,带着满身的酒气。他指着子旭大骂他不仗义,送走了向晚,现在自己也要全身而退。水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子旭想离开这里了,对于他来说,朝廷从来奈何不了他。子旭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做得坦坦荡荡。
      楚言是了解子旭的。其实,他才是最可怜的人。水墨对顾楚言,产生了愧意。顾楚言离开时,水墨忍不住告诉他,向晚三日后就会离开冰川,返回太苍。她也不知楚言究竟有没有听见,总之,他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字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次日清晨,看管的人发现子旭和水墨逃走了。后来,朝廷曾多次下令缉拿,他们却仿佛从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清晨,将军府后院一个角落。一只白鸽从天空落下,停在躲在墙头的那个小丫环手中。她慌乱地取走绑在鸽腿上的信条,放走鸽子,四顾着离开。
      她快步匆忙地走过曲廊,进入一方小院。沈桓正从房里走出,她急忙行李:“桓少爷。”
      沈桓点点头,嘱咐道:“多开解开解你小姐。”
      “小的会的。”她答应着,心头便在暗自叹息,这院子,如今也只有桓少爷肯来了。开解小姐,她又怎么可以开解的了呢,小姐自小骄纵,几时受过这等委曲。
      沈桓回头看了屋中一眼,然后离开。小丫环随后关上了院子的大门,跑进屋里。
      潇潇见她回来,立刻伸手过去:“拿来!”
      丫环急忙塞给她。潇潇看罢后,露出了得意阴狠的笑容,看的那丫环都觉得悚然。她忍不住好奇,便道:“小姐,长公主可信你说的?”
      潇潇冷笑道:“由不得她不信!这回,他们都得死!父亲以为瞒着我我便不知道那女人的身份,哼!还有穆夕,你说,一个曾经带领敌军攻打自己国家的人,朝廷中有多少大臣会允许她回都,允许她成为江冥的妻子!”
      那丫环蹙眉道:“小姐,如果梁王得势,他真的会善待你吗?”
      潇潇烧毁了信件:“无所谓,我只是看不得那丫头好!”
      丫环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那那些药,还要继续下吗?”
      “当然!”潇潇挑了挑眉,说,“不能让她立刻死,但也不能让她活的太自在!看来,我调制的药还真是不一般,连陆伯都不曾察觉。”她颇有些得意,连眼睛里都闪着光。
      那丫环似乎有些犹豫,她,实在是不忍心再下药。穆夕的时间本来就已经不多,如今的依靠药物来维持生命,可是又有谁能想到,那些药只会加快她的迈进死亡的脚步。潇潇调的毒无色无味,中毒的人也不会产生任何中毒反应,最初,它导致病情反复无常,然后,开始恶化,怎样治疗都不会有好转。这一招,很高。大家只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穆夕的病难以控制,而不会想到问题出在药的身上。她不禁想,如果不是小姐下药,二小姐经过调理,说不定可以活过半年,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潇潇见她脸色发白,怒道:“没用的东西!今天中午你不必去了,帮我把宸宸引开,我自己处理!”
      小丫环唯唯点头。
      午间,宸宸在厨房中忙着煎药,聒聒便跟着她在厨房中走来走去。她往东它就往东,她向西它便跟在她后头向西。最后,宸宸忍无可忍,双手叉腰喝道:“聒聒,你有完没完!我现在没功夫陪你,没事到外头玩去,少在这儿碍事。”
      聒聒飞到灶台上,委曲地埋着头。它近来和宸宸十分亲密,老是缠着她。大伙都说聒聒应该易主了,气得北辰直瞪眼。
      大概看不得它那副模样,宸宸无可奈何地翻翻白眼,从缸里取出一些米,放在灶台后的小凳子上,道:“喏!到那儿吃去,安安静静待着,不然我就把你轰出去!”
      小家伙又高兴起来,停在灶台后开始安分守己的啃零嘴。宸宸拿着扇子给炉子看火。这时,她听见厨房外头有人在喊她。听声音,是潇潇的丫头小锦。小锦人老实,不似她主子那样惹人讨厌,宸宸对她也颇有些好感。这会儿,便搁下扇子出去了。聒聒没有跟着,仍是在灶台后吃食。
      它正吃的香甜,却听见有人进来,那步子不像是宸宸。它疑惑地歪着头,从凳子上悄无声息地跳下来。
      潇潇掏出药瓶,抓起一旁的抹布掀开砂锅沸腾的盖子。她迅速地打开药瓶,正欲往里头下药,却听一声尖锐的啼叫在她的身后响起。她吓得手一抖,药瓶啪地落在地上,里头的毒洒了一地。她转身看见聒聒从门口飞了出去,依旧刺耳地狂叫,她想追,已经来不及了。潇潇慌了神,仓遑而逃。
      宸宸听见聒聒的尖叫,急忙奔回厨房。小锦知是事情败露,竟不逃走,只是慢慢走向穆寒的住处。
      穆寒冷冷地盯着小锦,她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都在颤栗,嘴唇都不见了血色。方绮儿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女孩儿,发现她害怕成这样还能够来说清楚一切,委实难得。小锦不敢注视一屋子黑压压的人,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这其间或气愤或怜悯或无情的目光,都像刀子,四面八方插进她的身体。她无地自容。
      “说!潇潇这药下了多久了!”穆寒厉声道,声音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小锦说不出话来,方绮儿责备地看了穆寒一眼,温和地对小锦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锦的泪水唰唰地落下,结结巴巴地说:“从……从二小姐,吃药起就开始下了。”
      江冥听罢,倒抽了一口凉气。他隐约听见宸宸在一边对北辰说:“怎样?早和你说穆潇潇阴险了!这回信了吧?!”
      信了,真是信了。事实容不得他不去相信。多少次,魏然也曾提醒他,注意潇潇的举动,他总是不以为然。因为他和北辰一样,都想信潇潇不过只是任性刁蛮,可心地是善良的。他哪里想得到,潇潇的心思深沉至此呢。
      小锦一边啼哭一边说了所有的事,包括潇潇写信给高紫心。穆寒面色一沉,道:“不好!”
      “怎么了?”方绮儿看着他,不解地问。
      “苍都危矣!”陆冰接口道。
      穆寒点头:“我必须马上回去,一刻都不能再等了!然儿桓儿,你们赶紧去准备。北辰,你去把夕儿带下来。冥儿,你随我来,我有事让你办。”
      江冥同他进了里屋,穆寒从一个匣子里那出了一样东西,江冥一看,竟是圣旨:“世伯,这……”
      “这是先帝的遗诏。冥儿,我是什么身份想来你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就不多说了。这遗诏里说出了一切谜题的真相。你带着它快马前往殷都去找成王,他对先帝忠心不二,看了这个后一定会帮助我们的。殷都离苍都很近,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只要有殷都,齐王的军队就休想进入京城!等到遗诏公布天下,各地诸王自不敢轻举妄动,齐王出师无名,必会借口退兵回去。梁王兵力远不如成王,即使谋反取了苍都,也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大队人马回都,势必行程缓慢。所以我令你一人快马带着遗诏,在齐王军到达殷都之前把它交给成王。”
      江冥接了先帝遗诏:“请世伯放心,侄儿定不负您所托!”
      穆寒欣慰地拍着他的肩,道:“我信你。去吧,和夕儿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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