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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岂料相逢似这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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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冥勾着唇角,细细打量着向晚。他们相隔很远,但不妨碍他对她的观察。忽视掉心中对她的似曾相识,他瞧的出来,她在生病,面纱所罩的容颜像雪一样白,病态的美丽和神秘。
顾楚言紧张她,他眯着眼睛,世伯说这个女子不简单,果然如此。她能把魏然伤成那样,武功应当不在话下。玩心顿起,他当下便笑道:“顾将军怕什么?怕飞天谷的术法不如沧浪门?还是怕向将军出事?”他笑的着实让人气恼,看着向晚,他道,“向将军,你意下如何?”
向晚调马,深水般的明眸死死盯牢高台上的白衣。子旭不安地拉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她转动漆黑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看了子旭一眼,子旭的心咯噔沉到底。
“晚儿,不要做傻事。你现在的身子还经得起术法的折腾?你会没命的!不要去在意江冥无心的话,他不知道你是谁!”子旭压着声音,试图劝说她。
“是啊。他不知道我是谁了。我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是谁。”向晚轻轻地垂眼,语声细细的,如同低声的喃喃自语。子旭越加不安,对顾楚言使眼色。
“师兄,你知道我的。我想做的事,谁都劝不动。”向晚冷漠地扫向顾楚言,对子旭沉声,“我可以的,绝不会有事。他不是想比么?那我应他一回又何妨!”
“冥将军如此抬举向晚,那向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牵缰走了两步,冷绝地笑,“就只怕冥将军你今天带来的人马还不够我的术法小练!”
江冥心中一跳,皱眉,真是个冷血的女人,北军伤亡在她术法下的将士,不知有几多少。他今日是成心同她杆上,就让他教训教训这猖狂的妖女:“哈哈!只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有一颗这么毒的心。可惜!可惜!”是没有看见她的真容,可他想她绝计长的不差。
向晚的心被狠狠地一抽,愣了片刻钟,她笑了起来。顾楚言在她的身后,冷眼旁观。她既然不爱惜她自己,他何必理她。由她自生自灭!让她对江冥断了念头也是好事,只是用她的生命做赌注,他始终不能从容以对。看她一副铁了心要对阵的架势,恐怕拦不住,拦了更要出事。
楚言凝神对子旭点头,许多话不说自明。子旭会意地无奈笑笑,走马上前对向晚道:“量力行之,只要不用太偏门的术法,应该出不了事。晚儿,记住。”
向晚没有任何回应,翻身下马,腰间的青铜剑在颤动。她把手搭在冰凉的剑鞘,对江冥道:“废话少说!冥将军只等替你的将士收尸便是!”
话出她之口有些赌气,更多的是冷酷。太苍军士已有不安,江冥神色自若,没有温度的嗓音道:“怕你没这个本事!”
“二哥,你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做儿戏!”沈桓见识过向晚的功底,他认为江冥此举极不负责。
北辰走过来,拉住沈桓,笑道:“四哥,你等着看好戏就成了!那个女人,一脸病色,没被二哥弄死就是她的运气了。”北辰说完,招呼来聒聒,悠然自乐地吹哨。
向晚眉尖一蹙,再不多话,话越多越让她心寒。青铜剑仿若感知到主人的怨气,渴血地蠢蠢欲动。向晚解开它来,苍凉的笑。随着天地间清脆如冰裂的一声脆响,青铜宝剑瞬间脱鞘!向晚凛然盘腿,席地而坐,剑缓缓升起,锋尖轻闪白光。向晚闭上双眼,周身逐渐结起一层淡蓝的屏障,向晚身处其中,不大不小的空间有两丈来宽。青铜剑在她的周围绕着圈。
江冥不屑地想,也不过如此。他一蹬高台板,轻身飞起,到了军阵前方,与她面面对坐,距离拉近。向晚有感知,心腾地一跳,青铜剑微颤。她一惊,立刻提醒自己心静。
江冥的手掌在虚空中来回变动,白雾般的气体从地上升起,一条直线,横隔在他们中间。向晚袖风骤起,指尖猛地直指前方一小块地,念道:“五雷风卷!起!”青铜剑倏然贯过她的耳边,利冷的剑尖在黄土之上唰唰唰一阵鬼画符。一个世界,一个地方,出现了两翻全然不同的天候气象。北燕军看到的堕马坡,仍是秋高气爽。但对面的太苍军就不同了。
狂风四卷,雷声隆隆,方才还晴朗透彻的天空转瞬之间变了脸!扫起了尘,下起了雨,灰下了天。因临行前江冥曾几度提醒,术法不过是障眼法,太苍军此刻倒还镇定。
“轰!”一道闪雷劈下,轰塌九宫阵正中的高台!哗啦啦碎了,杂乱不堪!阵台上的沈桓和江冥顷刻间被埋没在断木残骸之中。
“沈将军!北辰少爷!”见到此景,大部分的将士已经无法安然而视,冲去救人。一块巨大的木板被抬起,鲜血淋淋!是沈桓,他死了!三军大震!沈将军死了!
“兄弟们!那是假的!假的!是我们的幻觉!”一个理智的士兵大呼,“冥将军说过的,看到什么都不要去理它!”
没料,一拳重锤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嘴角流血,那士兵惊愕地视向打他的人,竟是陈赫。
“这是幻觉?你他妈什么才是真的!”
被打的士兵跪坐于地,沈桓的战甲上都是血!面色死白!不!这不是真的!冥将军说过的,术法都是假的!但是这位善良的士兵已然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狂雷盖顶,闪电肆虐,左一劈,右一打,把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若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在天雷之下!风在嚣张地笑,阴暗的天空哗啦啦大雨倾盆,将士们淋的透湿。有的人去找江冥,有的人守着沈桓,有的人在惊恐中哭泣。坚强的在废墟中寻找北辰,结实的双手在杂木中被刮得伤痕累累,依旧没有人放弃。大雨涤去他们的血迹,生疼的感觉怎么会有假!
忽而一阵哭声传来,在黑暗的雨夜中幽森寒冷,震天动地地响。哀号,惨叫,伴随刺耳的雷声和白闪闪的厉电。
“那……那是什么声音!”滑下脸颊的不知雨水,泪水还是汗水,一个坐在地上的士兵战栗道。
“堕马坡的鬼魂……是堕马坡的鬼魂!”一个声音惊喊。
无数的哭声中开始夹杂笑声,渐渐的,他们发现,地上多了无数数不清的残躯断臂,外加方才死去的北燕骑兵,尸横遍野!有的腐烂了,有的没有。雨水飘泼,把堕马坡洒成了血水!这些从前的,现在的亡去征客的冰冷的躯体,都爬了起来,可怕怖人,血腥遍野。他们孤独,他们怨恨,凭什么只有他们留在这里,而别人可以回到故乡!他们不甘!
无尽的冤魂向将士们慢慢走来!狰狞的,凄楚的!
“他们……他们是来讨命的。他们是来向我们讨命的!”一个面无血色的士兵指向了不远处那个刚刚被他杀死的北燕骑兵,他在笑,浑身是血!
“不!我不要死!我要回家!我不要死在这种恶心的地方!”
“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再打战了!我要回家!”
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但不乏有镇定从容的人。可是他们控制不了这些想家的征人。他们已经疯狂了,如果谁上前阻拦,他们绝不留情!恐惧让他们蒙蔽了清澈的双眼!
他们并不知道,北燕军此刻,正安然自若地在堕马坡上看他们疯狂,看他们哭泣。
他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