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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七章 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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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看起来你在循迹方面还是有点经验啊,之前我还准备给你做一些训练来加强呢。”伊维习惯性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做出自己的结论。
“这算什么,家族里每个精灵要离开森林之前,都要接受野外存活与追踪方面的训练的,” 奈吉尔偏头闪开某人的魔爪,吐了吐舌头,“本来我没有到正常的成年礼,所以长辈们的训练课只是最后突击学了十几天,真到要用的时候其实还差得远呢。”
“既然这样,那我也直接说了……”黑发青年明显是给一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刚一脸笑模样的夸奖完,立刻就换成平时那副看不出具体情绪的表情:
“第一,结合刚才的实际情况可以得知,最上层的脚印是刚才冲出来的地精小队,里面包括普通地精和熊地精两种生物,无论是从赤脚行动的生活习性还是从具体数量上来说,这两种印记——”他用脚尖蹭了蹭地上那枯瘦猴爪和梅花掌印两种足迹,“应该是他们所留下来的。
“第二,要考虑的追踪对象的行进状况,之前的地精小队是为了救援那个房间,所以他们是奔跑行进,奔跑状况下步伐比正常行走要大、用力要深,重心多是落在前半个脚掌上,所以单从步距、印深上就要多加考虑;
“第三,我们昨天在外面遇到了一只大地精,而进洞到现在还没发现这家伙,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可能性,可能对方并不属于这个洞穴的地精群,昨天的接触只是意外;或者对方属于这个洞穴,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
黑发青年的左手比出两根手指,在奈吉尔的眼前晃一晃,然后晃了晃右手举着的火把,转身向前:“只要想清楚这两个可能,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走吧,我们在这里浪费不少时间了,先进去看一眼。”
“啊?好。” 精灵少年顿了一下,再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虽然伊维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不过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的意思。
地精因为他们那旺盛食欲的问题,本身就非常看重自己的领地区域,很难相信一个不属于本地群体的外来者可以带着众多手下大摇大摆地出现;而地精之间的阶级性又非常明显,在“劳心者”大地精面前,小黄皮儿们只有当奴仆的命,就算是战斗力很强的熊地精也不过是个打手的身份,所以认为大地精不属于这个洞穴的假设基本可以否决,因为所以他只需要考虑第二个可能性。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地上的痕迹是两种不同的鞋子留下的,就算其中有一种是大地精,那么,另外一种痕迹又是谁?
如果大地精的鞋印是长圆形那种,那么多的数量真的是一只留下的吗?如果是三角形那种,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另一种鞋印?
奈吉尔看着走在自己身前那个黑发黑衣的背影,突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 ◇ ◇
通道的尽头一片漆黑,借助两人手中火把的昏暗光线,伊维、奈吉尔和两只猫科动物左右打量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就像刚才战斗结束后大猫小猫的侦查结果说的那样,这房间的面积大约只有他们刚才与地精们战斗的房间的三分之一大小,地面上散落着少数早已没有热度的焦黑树枝,墙角堆积少许残破断裂的骨架,旁边堆放着厚厚的干草,粗粗看来除了整齐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奈吉尔有点不甘心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自顾自走到墙边的骨头堆处扒拉了两下,想要找出点什么东西,结果却一无所获,这让他觉得很是郁闷。
黑发青年非常细致地四处检查着,那只不知是魔宠还是动物伙伴的黑色大猫青蓝少有的没有黏着精灵,而是踩着优雅的猫步跟在主人身后,时不时也伸爪在墙上地上一阵乱摸乱挠,偶尔走到火把照明范围之外,还会看到一对蓝绿色眼珠子像最高品质的水晶玻璃球一样闪闪发光。
兰斯洛这个懒家伙先是凑热闹地跟着奈吉尔翻看骨头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跟在青蓝后门胡混,最后懒洋洋地溜达过来,用力跳到奈吉尔的肩背挂住开始喊累装死。
毫无防备的精灵少年被兰斯洛从身后这么一扑,身体险些失去平衡,不自觉地就是一个趔趄,歪歪扭扭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踩进了干草堆里面。
“坏猫,你干什么?”精灵丢开手中的树枝,屈起指节用力弹了弹懒猫的大头以示惩罚。
“喵呜……嘿嘿,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喵~”猫咪自己也知道刚才做了坏事,连忙谄媚地凑过去一顿磨蹭表示亲热。
奈吉尔干脆整个手掌都压住猫咪的大头一顿乱揉,结结实实地出了口气,这才调整了一个人猫都舒服的姿势,准备捡起树枝继续他扒拉骨头的工作。
就是这个弯下腰捡树枝的动作,奈吉尔似乎看到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反光,他眨眨眼睛,干脆用粗树枝一阵蛮力挑拨,蹲下身体将手中的火把凑近一些——
然后,他发出了兴奋的喊声:“伊维,伊维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你找到了什么?”听到喊声的黑发青年举着火把走了过来,跳动的橘黄色火光将他的黑发黑眼染上了一层妖艳的金红色,大猫青蓝则是迈着猫步无声无息地跟在一旁。
“你看你看,这里!”
埃德加三人人手一支点燃的火把树枝,依次走进通道。这通道并不很长,他们已经能够听到尽头房间里面精灵少年兴奋的大呼小叫声,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这倒不是为了什么战利品,因为按照冒险者通用公约,临时组队的团队分开行动时发现的战利品不需要上交统一分配,埃德加自然不会去做些什么影响双方关系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精灵少年发现的东西对他们目前深陷其中的糟糕状况有没有帮助。
走了没有十几步,居中行动的半精灵小姐突然停了下来,侧着耳朵似乎听到什么声音,疑惑地伸手拍打着左手边的洞壁。
“米兰妮?”走在她身后的克莱恩自然也跟着停住,不知道队友在做些什么的他叫了一声。
“哦哦,没事,可能是我的精神太紧张了,把树枝燃烧的破裂声听错了吧?”半精灵小姐皱眉想了想,最后重重敲打一下洞壁,这才转头对卷毛大叔露出一个不太有精神的笑脸。
“嗯,等回到镇子上,我去培罗神殿给你找瓶圣水喝吧,那玩意可以平缓精神的。”卷毛大叔没有想太多,随口说了一句,两人再次向前走去。
“那个,你们有什么发现吗?”之前两方因为是否退回的问题出现了分歧,现在自己三人又是在这种不太合适的时候赶了过来,很难不让人猜测是不是有什么私心,这也难怪埃德加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尴尬了。
黑发青年蹲在房间最内侧角落的干草堆处,伸手在草堆里面翻腾着什么,而精灵则是两只手都举着火把,站在他对面探头探脑地看着。听到大胡子战士的声音,侧着大半个身子的伊维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站起身向外走一步,转头打着招呼:“队长,你们快来看,奈吉尔在这个房间找到一点好玩的东西。”
埃德加快速扫过他的脸,发现黑发青年态度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也许对方是真的不在乎?也对,大家不过是临时队友。
他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大步走到伊维让出的位置上,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蹲下身体,睁大眼睛使劲看着干草堆。
伊维从奈吉尔手上接过一支火把凑过去,尽量让光线更明亮,同时低声说着:“队长,这次钓了一条大鱼啊。”
大胡子战士手下用力呼啦两把,将厚厚的干草推开一点,然后眯起眼睛仔细去看——相比起精灵天生的好视力,人类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可是相差甚远。那个被掩盖在干草堆下面、被伊维称为是“好玩的东西”的,是埋在泥土地里、形状方方正正的一块青石板,上面粗糙地刻了一些线条。
“这是什么?”来回打量了几眼之后,他有点疑惑地问。
这东西怎么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就是一块青石板吗?要知道习惯生活在地下半地下环境的地精们打洞一般都是斜向下方向,挖出几块石头来也不稀奇,也许这块青石体积比较大,所以地精们才没有费力挖出来。又怎么和“大鱼”扯上了关系?
伊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往旁边退开一步,嘴里说着:“米兰妮和克莱恩,你们两位也看看吧。”
“啧,一块石头有什么可看的?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识。”卷毛大叔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身体刺溜一下钻了进去。
“他无心的,你别在意。”半精灵小姐礼貌地向伊维和奈吉尔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她算是看出来了,克莱恩和伊维看起来是怎么也不对付,无论对方说什么,嘴里不哼唧几句就不痛快。
“没事。”黑发青年毫不在意,直接把自己手上的火把递过去。
◇ ◇ ◇
半精灵小姐继承了来自精灵血亲的昏暗视觉,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周围环境的细节,最后走近的米兰妮虽然只是站在埃德加和克莱恩身后,弯着腰探头查看,她却比自己的两个同伴速度更快地看清了青石板上刻画的线条图案,随后身体一僵,左手的火把在半空中晃动两下,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是紧紧攥住,指甲重重刺入掌心。
这石板上是一组套图,内侧的雪花图案外侧还套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菱形,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懒得挖出的大石头,而是被特意雕刻的一个物品。
倒是刚凑进来的卷毛大叔突然开口说话:“这图案……是雪花?五个花瓣的雪花?这个好像是……”
不清不楚的半句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这图案,和马蒂尔胸前那个水晶吊坠上刻的图案一模一样,和刚才他们从熊地精身上找到的劣质水晶上刻的图案一模一样。
“好了米兰妮,别想那么多,反正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 大胡子战士嘴唇动了两下,最后长叹一口气,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笨拙地安慰着。
“……我知道,我不会让这种情绪影响大家后面的安排的。” 半精灵小姐的声音异常干涩,脸上的表情被跳动的火光映照得似哭似笑,十分怪异。
那边团队队长手忙脚乱地安慰米兰妮,这边精灵少年皱着眉头退到众人的外围,嘴里不断嘟囔着:“五瓣雪花的菱形图案,五瓣雪花的菱形图案……”
小家伙的想法非常简单,吧女姐姐的项链吊坠,熊地精劣质水晶上的图案,青石板上的刻痕——这个图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们的周围,看起来不是一个单纯的标记,也许还代表了什么特别的含义,也许是某个神明或准神级强者的标记,也许是某个组织的标记,也许是表示某种意思的暗号。
奈吉尔努力回忆森林图书馆里面《众神录》、《纹章学》这两本书上的内容,雪花图案虽然并不罕见,但是大多都是六瓣或者十二瓣,使用五瓣的雪花作为标记的神明、高阶强者和名门大族应该非常少。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在书上看到过相关记载,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短时间接触这个图案次数多了胡乱联想,最后想得脑袋都大了。他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暗中后悔自己只顾着学习魔法知识,没有多留心族里收集的那些历史和轶闻记录。
“想什么呢?又皱眉又撅嘴又敲头的。”黑发青年瞄他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摸出块蜂蜜杏仁糕,随手塞进他嘴巴里。
“咳咳咳!叠起摸了(噎死我了)……”奈吉尔一时没防备,被塞进来的点心噎得咳嗽了好几下才算是缓过来,向伊维挥了挥小拳头表示抗议。就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点思路一下子就消失了。
现在还蹲在干草堆边上的卷毛大叔一改这一路上咋咋呼呼的风格,手指在青石板的刻痕里面划了一遍,垂下眼睛,表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这神态与平日完全不同,正经八百得近乎严厉,然后丢下了一个威力惊人的炸弹——
“队长,我们这次可能是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鱼,但是实在是嘴太小,吃不下去啊。”克莱恩苦笑着打断其他四个人之间的互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以前见过这个五瓣雪花的图案,这东西很可能是一个神徽。”
“神徽?”
“神徽?”
“神徽?”
三个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喊出了两个相同的字眼,卷毛大叔快速扫过众人,埃德加惊诧,米兰妮一脸惨白,奈吉尔好奇,只有伊维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容,向他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毛,那表情似乎是在说“原来你真的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家伙啊”,看得他忍不住狠狠磨着后槽牙。
精灵少年红润润的菱形小嘴半张成O形,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天哪,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我之前太累了所以还没有睡醒?
他们接的不过是一个清理地精、寻找人质货物的最常见任务吧?虽然地精们的数量多了一点点,种类多了一点点,但是任务的主角到底还是地精吧?怎么会突然就和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祗联系起来了呢?
那可是能力强大到挥挥手就能移山倒海、生命漫长到接近于不朽的生物哪,居然一个不小心,就和他们这几个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的一级冒险者们联系起来了,按照坊间流传的那些精彩绝伦的冒险小说来看,这不是应该等他们都到达逆天的传奇等级才应该出现的事情吗?
再说了,大部分的地精信仰的不是马格鲁比耶和赫鲁吉克这两位出身于地精的种族神明吗?没听说过他们还有其他教派信仰啊?难道是什么其他强人在指挥地精?可是……这么弱的地精,别说是什么强者,就连他们这些初级冒险者,甚至镇上的普通居民,似乎也不屑于去收下地精做小弟吧?
“克莱恩,你确定这图案是神徽?你没有看错或者记错啊?” 大胡子战士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想到了这一点,紧张地捏住卷毛大叔的肩膀,反反复复进行确认。
“应该是不会错的。”克莱恩也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轻浮惫懒,青森森的脸色和刚才那些吃了有毒食物上吐下泻的地精都有一比了,耷拉着眉眼指了指刻着图案的青石板,“就算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力,但是没有对神明的虔诚敬仰是不可能当上牧师的,好歹我也是通过了培罗神殿正式考核——太阳神殿里面那本《培罗吾神光耀万物》的教典里可是注明了几位神职与吾神相冲突的邪恶阵营神祗,其中一位的神徽就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脸色也变得和卷毛大叔一样的青森森了。
太阳神培罗是什么样的神明?听听这些加在这位头上的尊称就知道了,太阳之神,光明之神,善良的创造者,邪恶的死敌……再加上这位神祗经常给他的牧师降下神谕,让神殿多照顾贫苦的穷人,低价甚至免费治疗病人,近千年来一直牢牢占据西大陆第一信仰的位子。
与这样一位善良神祗相互冲突的神明,又是属于邪恶阵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人(好神?)了。
半精灵小姐抿着嘴唇,墨绿色眼睛燃烧着沉郁的愤怒与被背叛的痛苦,定定看着情绪不高的卷毛大叔:“克莱恩,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吧。”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卷毛大叔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故意隐瞒,“我离开培罗神殿已经好几年了,谁还会记得太阳神典里面究竟写了点什么?我能认出这个神徽来就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吧。”
“我知道。”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动作的黑发青年突然慢慢走回青石板前,然后一转身,向其他人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容,“我知道这个神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