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相片》素稞

5、第五章

　　一团蓝火猛扑向卡尔的脸！
　　卡尔骤然惊醒，睁大眼睛看向天花板。
　　窗外日光熹微，充满暖洋洋的生机。
　　他想……他知道主顾的要求了。
　　清晨的街道缓缓苏醒，空气微凉。
　　卡尔戴严口罩落下帽衫，在行人稀薄的路上行走。
　　他需要到自动贩卖机那里购买两大桶饮用水，用来应对他一整周的生活。
　　“咔嚓。”钱币落入机器，发出机械转动的脆响。
　　“入殓师？”耳边出现一声意外的呼唤。
　　卡尔浑身一僵，随后暗自皱眉，真是苦恼的相遇，居然碰到熟人了。
　　他扭过脑袋，略显迟钝地看向来人：“探长，你好。”
　　中年男人目光和蔼，脸型有些圆润。他朝卡尔亲切一笑，伸手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早啊，入殓师。这是奈布，新来的退役佣兵。”
　　卡尔转头望向奈布，身穿连帽衫的青年面容冷峻，气场带着不动声色的深晦。
　　英俊得近乎锋利。
　　“你好。”奈布略微点头，疏离而客气。
　　卡尔不禁抿了抿嘴唇，面前的人散发着铁血与杀戮的气息，让他有点……不舒服。
　　他敷衍着点点头，随即拎起桶装水，低下脑袋迈开双腿绕过他们两人走开了。
　　探长早已习惯了入殓师的性格，奈布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个年轻的入殓师手艺很好，就是性格阴沉了些……”
　　背对着他们的卡尔垂下眼眸，并未转身。
　　性格阴沉么？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那双宝蓝色笑着的双眸。
　　那才是真正的开朗吧？
　　既没有显得突兀，又不会尴尬冷场。
　　回到店铺的入殓师就像回到了安全场地，他卸下浑身的紧绷，将重量不轻的桶装水放在桌上。
　　卡尔闭着双眼仰面感受窗前散下的阳光，除了刚刚那个插曲，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清晨。
　　宜：有条不紊、心情平和、口味清淡。
　　忌：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出门远行。
　　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入殓师睁开的双眼从容而笃然。
　　开工！
　　假体作颅，琉璃为眼，颜料掩盖粗糙的肤底，纤细的绒毛茂密成发。
　　下刀，横切，涂刷，针刺……
　　时间无声流逝，又好像已经凝固。
　　他沉浸于艺术的开创，灵感在四肢百骸里奔腾。
　　清晨的太阳变得炙热，又变得浓烈，最后仿佛燃烧了整个天际，紧接着暮气沉沉地落下。
　　一天的时间不够，再加一个晚上。
　　月亮带着冰凉的温度悬挂于幽幽夜空，仿佛倾泻着素淡的水银扑撒一地。
　　然后月色隐去，日光又变得熹微。
　　入殓师认真端详着手中的头颅，用抹布擦拭其眼眶，留下的印迹仿佛泪痕。
　　卡尔的胃部到胸口升腾起暖融融的满足感，他将成品小心翼翼地放于桌面，向后倒退几步，猛地仰躺在床上。
　　睡觉。
　　很快，屋内只有青年低缓的呼吸声轻轻传动。
　　窗台边，一只小巧成线的手臂抓住窗沿，支愣起自己小只的身体，露出布袋紧勒的脑袋，两个芝麻般的眼睛望着屋内眨了眨。
　　视线锁定桌面。
　　那是……他的头。
　　小家伙按耐不住雀跃，悄声跃入屋内，不动声响地走到桌边，跳上去，仔细看着那张稚嫩的脸。
　　面颊带着婴儿肥，额头饱满，眼瞳朦胧而天真，就像刚刚认识世界，懵懂极了。
　　真……可爱。
　　现在它是我的了！
　　小家伙迅速伸出胳膊，抱住入殓师一天一夜的心血，再次跃过窗台，偷偷溜走了。
　　身处梦境的卡尔还不知晓这一切。
　　庄园里的蝙蝠倒挂在古堡的屋檐下，约瑟夫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长刀。
　　放有定金的信函已经在去往城中的路上，而成品却忽然消失。卡尔无法忍受自己辛苦付出的成果被盗，再随意完成一个作品显然不符合他的职业骄傲。
　　他会不会来登门道歉呢？
　　刀尖闪过光华，落入约瑟夫的眼中。
　　不远处的墙壁上，层层叠叠黑白纸张里，粘贴着唯一的彩色相片。
　　那是一张抓拍，相片里的青年正转过头，微扬眉毛，略带讶异地看着镜头。
　　清俊白皙的侧颜像极了纯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