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攻略的少年》人和羊

56、第 56 章

　　悠扬的古弦琴声，沉重古朴的八角亭却带着遥远的熟悉感，沈秋一步一步沿着长廊走下去，红漆碧瓦的抄手游廊像是一座绕不开、走不出的迷宫，幽深高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浅浅的落在地上一堆起伏的影子。
　　鸿，蒙。
　　云低，池横。
　　蝉鸣燥，暖风生。
　　黑云压城，烟霭朦胧。
　　天沉追落日，鱼跃潜匍藤。
　　日淡淡如残豆，风遥遥似棂笼。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城。③
　　大雨倾盆铺天盖地，天地泛滥没塘沉觞。
　　沈秋头上带着雪锻内衬的白镂纱斗笠，一身右衽剑袖锻袍长身玉立，走过遮雨昏暗的长廊，走过雨水打过的花圃，走过滴水绵密的房檐，走过冒雨奔跑的小厮，走过……
　　这是哪里？
　　思念如海隔云端。④
　　沈秋捂住泛着酸胀的胸口，嘴角微抿，皱眉。
　　我在想谁？
　　绵密的痛楚像是提醒着他，这里有他最重要的人，他要找到他。
　　逆行的人群愈发的多了，但是他像是一个幽灵，相反的道路，梦中恍然。
　　忽然，闪电如同雪白的刀刃，当空劈下，天地都为之震颤，空气分裂开来。沈秋眉心蹙起，心脏砰砰直跳，跳的五脏六腑都乱了。
　　四处的人群像是被恶鬼驱赶，大喊着惊叫着纷涌而出。一个个面上青白，带和恐慌。
　　沈秋加快了脚步，慌乱的行走。
　　疾走。
　　奔跑。
　　履云靴踏上水洼。
　　吧嗒——
　　吧嗒，吧嗒——
　　湿气顺着衣角攀爬。
　　不知不觉，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跪坐在地，身形像是文竹，纤细娇弱，固执的可笑。面如寒霜，溶溶冷色深入脊髓，联着骨头缝都泛着凉意，数九寒天！
　　和他一样的脸，就连心情都牵动的分毫不差。
　　敞亮的剑光如同昭昭日月，横在那人的颀长白皙的脖子上，不知道哪个更刺眼。
　　小池滴露芙蓉香，画屏烟雨，宝剑横霜。滴滴泣泪五彩盏，蛟龙在渊渊在前。
　　不对，是一群人。烟雨雾色中，看不清脸的黑色的人站在石子路上，连着萧瑟的雨水都带了几分砭骨的肃杀。
　　但是袍角金色的飞鹤像是万古长夜里煌煌的长明灯。
　　清晰又沉痛。
　　这是他的亲卫，那个相伴了20余年的人竟然想要杀了整个相国府的人。
　　那人喉咙里干涩的发出声音，像是祈求又像是孤独的自白。
　　孤寂的长空像是感动了自己，落下顾影自怜的泪水，放纵恣睢，瓢泼而下。
　　那人的眼角划过溢满出的雨水，像哭了。
　　形式分明。
　　沈秋觉得不对，他不想看着那人如此卑微的样子。
　　他莫名的知道，没结果。
　　求他没用的。
　　不要——
　　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不值得。
　　缓缓伸出手，推不开的长剑，抱不起来的空气。
　　沈秋顿住了，蹲下身，摸到了那人一头的湿发，划过苍白冰凉的脸庞，轻抚眼角的雨水。绯红的眼角不在纯澈，映衬着如血色的水汽，万丈深渊一般可怖。
　　雾色迷离。
　　“沈仪，我沈秋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什么，”那人面色沉痛的弯曲了脊背，试图遮盖他灰白面孔上沾染了仇恨的赤红双目，“为什么……”
　　“我们沈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雨水绵密，湿气缭绕，玄色袍角变得厚重，转身不带起波澜，“沈秋，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说出来吧，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
　　幽幽的话，像是叹息，像是解脱，又像是对过去告别。
　　长长的黑袍不沾雨水，走入烟雨雾霭深处。
　　带走了最后的希望。
　　那人眼中清冷的眼神黯淡无光，不在展露出一丝的纯澈。
　　向来凶悍冷漠的鹤羽卫长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却毫不留情：“沈皇后意图谋朝篡位，将皇后以及沈家一百四十八人带入天牢候审。”
　　黑色的人影迅速的像是一阵高压下的罡风。雨水湿透薄薄的白衣，黑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嘀嗒着浑浊的雨水。温热从眼角流过，那人沉重的抬不起身体来，低低的笑了起来，不声不响，像是无声的哀嚎。
　　沈秋任由一群人推搡着他无力的身体，像是一只提线木偶，疯疯癫癫，丑态毕露，狼狈不堪，像一条丧家之犬。
　　画外人沉默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心中的血肉撕扯着疼痛，眼角划过一串串像是风一样的泪水，若是看都觉得痛苦，经历的人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他想。
　　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他不该。
　　这样的痛苦。
　　都是假的。
　　他只是觉得那人可恨又无情，这般的无情无义的人，真该死！
　　一时间，沈秋身上缭绕起黑色的魔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对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产生了杀意！
　　时光疾驰。
　　人烟鼎盛，比肩继踵，浑身烟尘气息的普罗大众像是一夕之间欢腾起来，热闹的像是在享受欢乐佳节。
　　他好像有了实体，四处的人无礼的推挤着，生怕瞧不上一场好戏，无法和别人高谈阔论这一场举国震惊的行刑。
　　沈秋听着隐隐约约听到的话，明白了什么。
　　几日前仍旧一片繁华、门庭若市、香车宝马的相国府，今日竟成了街口白丁的一桩笑谈，成了为人津津乐道的奇闻异事。
　　成了千千万万人唾弃的通敌叛国、欺师灭祖、遗臭万年的小人败类！
　　沈秋焦急的推开前面看热闹的人，却被推了一个踉跄，控制不住的洪流像是蒸笼，不由得心中烦躁。
　　他想知道那人在不在这次问斩的人里面。
　　他用力的拽住前面一个人的短褐，向旁边推去。
　　前面那人看的正高兴，奈何不长眼的人打扰，一双虎目愤怒的看着后面那人，却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白衣书生。
　　顿时气笑了，肌肉虬结的手掌猛地伸向文弱书生的衣领，“小子，眼睛不需要就让爷爷给你废了。”
　　沈秋冷睨着壮汉，右手变掌为爪轻巧的拿捏住大汉的拳头，上右腿绊住对方，转身一记结结实实过肩摔。
　　壮汉摸着失去知觉的手，疼的嗷嗷直叫，大喊着我会找人收拾你的，一边在沈秋的目光下落荒而逃。四处的人惊恐的看着，默默的散开了一条道，唯恐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自己。
　　上面的官兵对下面的骚乱视而不见，毕竟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官兵看见。
　　沈秋得偿所愿的走到了最好的位置，扫视了一圈，那人不在？
　　蹙眉，那在哪里呢？
　　沈秋并不关心这些处斩的人，他只想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等到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上面丢下了一个牌子，“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满天的血色，像是花雨，纷纷扰扰、惹人烦忧。
　　沈秋背对着行刑台，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响，却像是爆竹在耳边炸开，心肺间竟然一阵滚烫涌上来，烧灼着心口，喉咙腥甜，下一刻，视野一片缱绻潋滟的赤红！
　　遮天蔽日，混沌无光！
　　PS：我家小区行道树竟然全是槐树，全是！！！EM，现在8月份为啥就没看到槐花呢？小时候吃过，可香啦，就在那个大堑下面，旁边是一户人家的小池塘。本番是提前写18世界的小福利，这篇文一共25个世界，望天，感觉写不完了。
　　①荑：多音字，柔荑Ti，四声，杂草、嫩芽。
　　②文森特威廉梵高，19世纪荷兰后印象主义画家，表现主义代表，享年37岁。代表作品《星月夜》、自画像、向日葵系列。同时期蒙克爱德华《呐喊》。
　　③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高中古诗，许浑——咸阳城西楼晚眺（渭水流过汉宫、秦咸阳宫，今陕西西安）
　　④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海水不可平。所念隔云端，奈何凡肉身。2000，作者：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