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与假画》阿一颗星

14、欠你的烟花

　　宋晚照过来这天正好是除夕，他没带多少行李，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林象提前给宋晚照发了位置，他直接在火车站门口拦了辆出租，没几分钟就到了。

　　小县城就是这点好，地方小，去哪儿都近，开车从城东穿到城西也不过二十分钟。

　　宋晚照虽然不爱交际，但基本的礼节还是懂的，在附近超市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补品年货，拖着行李箱，站在林象小区楼下给他打电话。

　　林象正在家里翘着二郎腿跟他爸下象棋，听见宋晚照来了，直接起棋一扔，就咚咚咚往楼下冲去。

　　“欸欸欸！你这孩子，上哪儿去啊。”

　　“我朋友来了！”

　　林母正在厨房做晚饭，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见他出门的背影，不由笑了笑：“看他急的这样，不知道还以为女朋友呢。”

　　没一会儿，林象就带着人上来了。

　　宋晚照看起来特别斯文安静，乖巧的喊了声：“叔叔好，阿姨好。”

　　不知道是因为宋晚照长得太好看，还是因为他气质太沉静，林父林母第一眼就对这孩子心生好感，瞧见他手上大包小包拎着年货，不由埋怨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宋晚照腼腆一笑。

　　林家这个点正好吃午饭，因为提前知道宋晚照要来，因而刻意多买了菜，碟蝶碗碗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初次到林象家里，宋晚照有点拘束，吃饭的时候也只夹自己面前的菜，生怕动作不雅，失了礼。

　　林象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肠子都快打结了，忍不住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丢他碗里：“多吃点，别客气。”

　　“就是。”林母直接用挖了一大勺香菇鸡肉，倒在宋晚照碗里：“看你瘦的，有一百斤吗？”

　　“咳咳。”宋晚照顿时呛的咳嗽起来。

　　“阿姨，我一百一。”

　　一个男孩子，一米七六，只有一百一十斤，确实太轻了。

　　林象在一旁插嘴道：“我一百二十五。”

　　“你闭嘴吧。”林母白了他一眼：“跟个竹竿似的，大哥别说二哥。”

　　“.....”

　　不知道为何，看林象跟宋晚照一动一静，林父居然生出一种自己养了俩儿子的错觉。

　　“咳，小宋啊，你是做什么的？”

　　果然一跟长辈在一起，绝对逃不过“做什么？结婚没？工资多少？”的三大魔咒。

　　“我学乐器的，拉小提琴。”

　　“哦。”林父点点头：“你跟阿象是大学同学吗，我记得他大学也读的艺术学院。”

　　“爸，我读的是美术学院。”林象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哦哦哦，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人家宋晚照可厉害了，念的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林象逮着机会，开始进入疯狂鼓吹模式。

　　宋晚照却老脸一红，是读的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可惜只读了一年，就休学了。

　　“这么厉害啊，那小宋的英语应该不错吧。”

　　“还行。”雅思也就考了8.5。

　　“哪像我们家林象，高考英语80分，格都没及，要不是艺术特长生，估计大学都考不上。”林妈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

　　见亲妈又开始揭他短，林象赶紧替她夹了一筷子菜，狗腿道：“妈，您赶紧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吃过饭后，林象拉着宋晚照出门放烟花。

　　林母见他们刚吃完饭就要出门，不由问：“上哪儿去？”

　　“放烟花。”

　　“放什么放，现在县里不让放了，就在家看春晚。”

　　“没事，我们偷偷放。”

　　“嘿，你这孩子。”林母正要教训他，林象却已经偷偷拉着宋晚照跑了。

　　县城除夕的晚上格外热闹，虽然铺子大部分都关门了，但街上挨挨挤挤都是人，一路有说有笑，满脸都是辞旧迎新的喜气。

　　林象带宋晚照在路边的小摊上买烟花，他今年赚了些钱，腰包足，因而花起来丝毫不客气，仙女棒□□旋转飞镖之类的小玩意儿买了许多，又买了一桶八十八响的礼花。

　　林象在前面扛着礼花，宋晚照提着小玩意儿在后面跟着，问：“林阿姨不是说县里不让放。”

　　“今天可是除夕啊大哥。”林象回头望着他：“城管也得回家过节，谁管我们。”

　　“那我们去哪儿放？”

　　“公园后面有个大广场。”

　　林象本以为广场上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到了之后却发现空荡荡格外冷清。

　　他在才想起，县里这几年搞扩展开发，城中心已经转移了位置，大家都更爱到新修的公园去玩，而这座承载着儿时记忆的老公园，则逐渐被众人遗忘了。

　　林象把八十八响礼花摆到广场中心，让宋晚照坐到远处的台阶上，自己走过去点火。

　　真别说，太久没点这玩意儿，心里还有点紧张，毕竟网上报道各种劣质烟花害人性命，万一林象恰好点儿背，那不是人都炸开花。

　　他小心翼翼点燃导火索后，立马转过身朝宋晚照的方向疯狂奔去，嘴里大喊：“草草草。”

　　吓死爹了。

　　宋晚照本想维持一下形象，结果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笑，忍不住学他用四川话骂人。

　　“你慌个锤子。”

　　有些生硬的四川话发音，带点儿长沙话的强调，实在好笑。

　　林象难得听宋晚照说脏话，顿时觉得十分惊奇，刚要开口逗他几句，后面却响起“嘭”的一声。

　　他转过身，烟花正好在半空中骤然盛开，崔璨了整个天际。

　　他静静坐到宋晚照旁边，并肩看漫空瞬息万变的烟花。

　　“一.....”

　　“二.....”

　　“.......”

　　“二十一.....”

　　听林象一直在旁边叽叽咕咕，宋晚照不由转过头问：“你在数什么？”

　　“我在数烟花是不是有八十八朵。”

　　“.......”

　　“你知道的，毕竟现在奸商当道，要是不够八十八响，我要找他退钱的。”

　　“......”

　　宋晚照觉得林象有时候真他妈像个神经病，但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那一瞬，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盛开，绚烂的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照亮他灿烂明媚的笑。

　　林象不由怔了怔。

　　他很少看宋晚照发自内心的笑，他总是忧郁冷淡，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或许正是少，方才弥足珍贵，偶尔见他自眼底深处溢出的笑，竟然比这漫空烟花还要绚烂几分。

　　林象想，怪不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得褒姒一笑，若是这样的笑，哪怕遗臭万年，也值了。

　　结果导致的就是，林象看的忘记了数烟花，直到结束时，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八十八响。

　　重头戏放完后，林象和宋晚照坐在台阶上放仙女棒。

　　“我怎么觉得这个有点娘。”林象看着手上雪花形状得火花，评价道。

　　“你可以去放窜天猴，我不拦你。”

　　林象回想起刚才被窜天猴支配的恐惧，摇摇头，觉得偶尔娘炮问题也不大。

　　片刻沉默，相顾无言。

　　“其实吧....”林象看了宋晚照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我专门带你来放礼花，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蓦的一动，痒且酥麻。

　　“上次我们不是约好去橘子洲头看烟花来着。”林象看着他，低声道：“结果苏白....就是我老板，把我临时喊回去了，放了你鸽子。”

　　“所以....是补偿？”宋晚照挑了挑眉。

　　“也不算。”林象想了想，在脑海中找了一个恰当的词语：“应该是.....约定。”

　　约定要去看一场烟花，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没关系。

　　只要无人缺席。

　　“林象。”宋晚照喊了他一声。

　　“啊？”

　　下一秒，宋晚照转过身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只有短短两秒，一个轻的如同羽毛般的拥抱。

　　宋晚照身上有一股白松香与苦橙叶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样，冷而刺，但碰触那一刻，才发现，其实柔软的一塌糊涂。

　　“宋晚照，我.....”林象看着他，一时竟词穷。

　　他没发现，自己耳廓已是绯红滚烫。

　　“我们回去吧。”宋晚照却仿佛毫不在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哦...好。”林象点点头，有些手足无措。

　　一路上林象都处于神游的状态，好几次宋晚照跟他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似的，喊了好几声，才转过头，跟个傻子冒一句：“啊，你说啥？”

　　要不是宋晚照就在身边，他真想拿出手机疯狂百度。

　　————男人抱男人什么说法？

　　————男人抱男人会有感觉吗？

　　————好兄弟抱我了怎么办，急！！！

　　林象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跃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