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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追忆(11) ...

  •   可是她安静得有些反常,反而让许特有些慌神。对什么都无所谓、都不在乎的许特,这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揪心、什么是牵挂。

      也许,很多事情就像这洋洋洒洒的银杏叶,虽然惊艳了整个天空,却即将归于尘土,一切都太迟了。那种孤美,透着丝丝的绝望,许特并不喜欢。

      “在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许特悄悄坐在了张思琪的位置上。对于晚自习临时换座,张思琪自然是乐得其所,喜滋滋地坐到了柳树人旁边。

      满眼沉醉在校园美景的秦忆梵,被一声轻柔的男声拉回现实。

      明明教室很吵闹,但是这声音却唤得这么轻柔、小心翼翼。也许是怕惊扰了独属于秦忆梵一个人的美丽世界。在闹市中,难寻独处的宁静世界,似乎只有许特能懂。

      趴在桌上的秦忆梵略微抬头,看了凑得很近的许特一眼,对突然闯进自己世界的许特笑盈盈地说:“你看银杏苑里的银杏叶染黄了!”声调同样是那么轻盈,像是在偷偷诉说自己的小秘密,不愿让第三个人知道。

      许特看着秦忆梵陶醉的神情,试探着问:“你喜欢银杏?”

      “嗯,很漂亮!”

      秋后的夕阳一点一点洒进教室,秦忆梵伸手去触摸阳光。逆着阳光看向不远处的银杏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阳光,穿越到了梦里的那棵银杏树,一切都恍如隔世,却又如此真实。

      那棵硕大飘摇的银杏树,总是在自己的梦里,下着金黄的叶子雨,一直下着。她站在树下,不知道在等谁。

      许特小心翼翼试探:“你以前没有见过银杏树?”

      “当然见过!我每天放学回家的路边就种了两排呢。”

      然而,这并不是许特想听的答案。许特略微皱了皱眉头。

      “哎!我们西湾镇那儿有一个看银杏的好地方。就是我们许家祠旁边有一课好几百年的银杏树,一到秋天,好多外地的人都慕名而来欣赏。我小时候就经常在那棵树下荡秋千。”许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秦忆梵的表情变化,企图寻找到丢失已久的东西。

      “哇!肯定很漂亮。”

      看着秦忆梵放着星光的双眸,不论秦忆梵有没有记起那个曾经的乐园,许特都心甘情愿带她再次游历、再次寻找:“是啊!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去那颗银杏树下坐一坐,闭着眼睛听微风静静地吹,好像能听见千里之外的声音一样,仿佛能和久违的亲人、朋友对话,也好像能听见另一个自己的心声一样。”

      许特快速地从自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笑眯眯地继续对秦忆梵说:“而且听说那里还有兔子精哦!”

      “你骗人!”

      依然是微嘟着小嘴的娃娃脸、依然是一脸的不屑也掩盖不了的好奇心。许特勾起嘴角看着眼前的秦忆梵,有种时光倒流、历史重现的感觉。不知,秦忆梵是否会有同样的感觉呢!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听说我们那个许家祠,几百年前是为了纪念我们家族里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军而修的,那位许将军死后牌位供奉在祠里面。本来老天是念将军生前保家卫国、英勇牺牲,打算渡他成仙的。谁知道,将军的夫人因为思念亡夫,每天风雨无阻来许家祠悼念。”

      “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弄脏了鞋袜和衣裳,所以许夫人从来都不肯踏进祠里,只是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许将军的灵魂看到了这一切,不忍心自己的夫人每天风吹日晒的,所以放弃了渡仙的机会,将自己的灵魂化成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为自己的夫人遮风挡雨、每日陪伴着她。从此,这许家祠的牌坊前、一夜之间就多了一棵参天大树。”

      秦忆梵心想,许特如果生活在古代,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说书先生,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娓娓道来,听者无不动容。只可惜,许特错生在了这个时代,只好勉为其难的修炼成了学霸。

      沉思在许将军的爱情故事中良久,秦忆梵才回过神来质问许特:“那不就是银杏树精吗?跟兔子精有什么关系啊?”

      许特朝着唯一的听众眨巴眼睛贼笑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哈哈!还真是会顺杆爬。”秦忆梵只是回应一个白眼。

      许特得意洋洋,抬起手臂继续说书:“后来,许夫人去世了,灵魂去了阴曹地府报道。阴间的小厮一查,说许夫人生前善良、扶弱济困,做了不少好事积德,按照功过簿是可以上天位列仙班的。只不过神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所以必须了断了和许将军的情丝才能入天。许夫人对许将军的感情早已超出几世轮回,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

      “所以,最后许夫人的灵魂也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想起自己生前每每在树下思念亡夫时,只有一只兔子时常出没、慰藉人心。因此,许夫人便将自己的灵魂附在了树下的那只小兔子身上,从此成了兔子精,守着将军的牌位和这棵银杏树。”

      许特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流传了几代人。只是每每听爷爷讲起时,少不更事的许特总会觉得两人傻得可以。明明一直默默守护着对方,却没有想过对方其实也一直守护着自己。如今,故事从自己嘴巴里讲出来时,竟然多了几分凄凉和无奈。

      “银杏树精为了短暂的陪伴,甘愿化作一棵树。只是夫人去世以后,以为夫人已经遁入生死轮回、投胎转世了,并不知那只每日在树下和祠堂来回的兔子就是夫人,从此孤独了几百年。而兔子精呢,也一直不知道一直陪伴自己的银杏树,其实就是自己的丈夫。两人彼此相守相伴,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秦忆梵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许特以为秦忆梵终于开窍、想起了什么,欣喜若狂。可是当秦忆梵开口的时候,着实让许特惊掉了下巴。

      “你说,既然神仙不能有男女私情、不能生孩子,那干嘛还要分男女,惹出那么多事情出来?”

      许特对着秦忆梵天真求知的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转而才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秦忆梵,你有没有点儿人性啊!这么感人的故事,你就想着这么个奇葩的问题?”

      “本来就是嘛!神仙分男女的意义何在啊?这不合逻辑啊!”

      经过秦忆梵一连串的反应,许特基本上已经下了定论——眼前的秦忆梵,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却又不是了。秦忆梵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他和她!

      许特索性放弃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探索。毕竟自己也不是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既然秦忆梵选择放弃过去,那便只争当下。

      微风撩起两鬓浅浅的碎发,秦忆梵抬眼冲着许特痴痴的笑,却不知道许特此刻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哎!我们许家祠和门口的那棵银杏树,可是远近闻名的。很多人慕名去求姻缘的。你要不要改天去秋游一番?我给你做免费导游,怎么样?”许特满怀期待的邀请秦忆梵。

      秋风沉醉,许特的故事确实很动人。秦忆梵差一点就要主动提出让许特做自己的私人导游。没想到许特一开口便扯到姻缘,秦忆梵本能地退避三舍:“不麻烦您嘞!你还是好好做你的说书先生吧。我看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是吗?我看看我有没有那气质。”许特并没有沉迷在被拒绝的悲伤中,说着拿着柳树人的眼镜就套上了。对于秦忆梵的每一句话,许特总是放在心上、格外在意。

      “来,把你的小圆镜借我看看。”

      秦忆梵唯恐自己的游戏法宝漏了陷,急忙撇清:“我哪有小圆镜!张思琪有,你找她借。”

      “哎呀~你没有小圆镜的话,怎么会每次石头剪刀布都赢我呢!乖嘛!”

      什么!?石头剪刀布的小秘密,许特都知道!

      秦忆梵心虚,识时务地将自己的小圆镜双手奉上:“那你可得好好挖掘挖掘自己的潜力,别埋没了人才。”

      “哎!还不错嘛,我觉得我应该读个博士,才能符合我这满腹经纶的气质。哈哈!要不我们周末去照大头贴吧。”

      “不去!”秦忆梵拒绝地直接、果断。

      许特考虑到秦忆梵单独赴约的顾虑和尴尬,急忙补充道:“要不再叫上柳树人和张思琪一起?去吧!去吧!”

      “那也不去!”秦忆梵不顾许特摇晃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一脸坚定地微笑。

      前排的柳树人和张思琪倒是饶有兴趣地回头,表示乐意奉陪。

      “再叫上我们的大美女——雅兰小姐姐!”柳树人欣然提议,然而张思琪似乎并不大欢迎陈雅兰的加入,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好啊!非常乐意!”陈雅兰不等邀请,主动示好。

      许特白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柳树人,没想到关键时刻,好兄弟这么没眼力劲儿,索性再增加点人气:“那就再叫上郑笑笑吧!”

      周天的时候,许特如约出现在校门口的大头贴店门前。看着陈雅兰、柳树人、张思琪、郑笑笑和赵子彤学姐在大头贴店外面的长凳上坐了一排,唯独不见秦忆梵,许特心中哭笑不得。

      明明只是想和秦忆梵一起拍个大头贴留作纪念,怎么就演变成了此刻的局面。

      许特心中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银杏的秘密,一个关于她的秘密!

      银杏树下有一个秘密,一个默默守护着寂寥岁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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