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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离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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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修诚第一次试图给别人做早饭,但是他的煤气停了,冰箱里也没有食物,只是摆放了各种各样的水。他甚至找不到一包泡面,其实要不是家里的存货全部清空了,他也不会出门买东西吃。
项临睡得很安稳,他缩在床的里侧,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过,洒在他的长睫毛上,睫毛的阴影被拉成一片。
卫修诚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他出门买的鸡蛋饼现在就提在手里,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叫醒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叫醒他。他开始担心项临睁开眼睛,害怕那双眼睛不再有昨夜一样的眼神。
卫修诚终于开始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懊悔,他可能不该专门出去买早饭,而是要等项临醒来了睁开眼睛了确定要吃的时候再去买。
或许是被盯得久了,项临不能够再安稳地睡下去,他睁开眼,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卫修诚,像是某种动物的幼崽,带着受伤后的委屈和全身心的信任。
“阿诚。”项临叫他,并且试图下床来蹭到卫修诚的身上。
卫修诚有些僵硬地伸出手,然后缓缓地落在项临的头顶,柔软的带着温度的发顶暖到了他冰凉的手指。
“吃早饭。”卫修诚将鸡蛋饼递过去,他期待着项临能接过去,就像是他投喂兔子菜叶子时一样。
项临接了过去,爬下了床,窝到角落里然后开始吃东西。
卫修诚已经知道了项临是谁,他总有千千万万的消息来源,世界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的,找到项临是身份并不难,但是身份是不重要的,不管是项临的还是自己的。
卫修诚看着项临吃东西,他吃得有些着急,着急于把食物塞到嘴里以至于像个小仓鼠一样鼓鼓的,卫修诚就这么看着他,然后给他递上一杯水。
项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卫修诚可能没有吃东西,他停下咀嚼的动作,迟疑地看着卫修诚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分卫修诚一点。
吃不吃也是无所谓的了,卫修诚戳戳他的脸,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拉开书桌的椅子坐着看项临吃东西。
项临似乎从卫修诚的眼神中得到了许可,从屋子的一角挪到卫修诚的腿边,他放慢吃东西的速度好像就是为了能够在卫修诚的腿边多磨蹭一会。
很粘人,卫修诚得出了一晚上以及今天观察的结论,项临是个很粘人的人,粘人到就算是卫修诚上厕所都要跟着。除了这一点有点麻烦,他其实是个很好养的人。
可是卫修诚要离开一段时间,他的人生是寡淡无趣甚至是毫无意义的,但是他总要有一个“正常”的生活,他有工作,有做好这份工作的能力,所以他就算是没有工作的动力也有很多人要不断压榨他的价值,他们总是试图在无意义的东西中找到价值。
卫修诚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将有用的东西放进去,将损坏的东西拿出来,他更要换一身看起来得体的衣服,不然穿着报废的睡衣上火车实在是有碍观瞻。卫修诚在心中默念自己该要去做的事情,然后换上外出的衣服,项临一直盯着他换衣服,是用那种仔细的研究的有点点火热的眼神。
其实昨晚洗澡的时候不是都看过了吗?卫修诚将脱下的上衣放在项临的脑袋上,遮住那有些露骨的视线。
他的身材是很好,不是那种极其有视觉冲击力的大块肌肉,他的身体显得苍白坚韧布满伤痕,像是风中的劲竹,消瘦又有力量,那些像是蜈蚣样的伤痕是令人心生畏惧的。虽然知道项临的身上也没有几块好肉,但是卫修诚还是不怎么愿意被人“欣赏”这些伤痕。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我把钥匙和钱留给你。”换好衣服后卫修诚拿下项临脑袋上的“帘子”,然后呼噜了一下那软软的头毛。
“阿诚。”项临抓住卫修诚的手,不放开了。
他不愿意一个人留下。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目光相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锯。
“你留下。”最后卫修诚开口,“你的伤没好,也买不到车票了,你等我。”
项临低了低头,然后拉过卫修诚的手咬了一口,算是作了个记号。
“我丢不了,等我回来。”虽然昨天才把人捡回来但是这样的嘱托就好像曾经说过了千万遍一样。
那是一种恍惚的感觉,一切的发展都似乎不符合逻辑,两个刚刚相识的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彼此却好像没什么不对,或许紊乱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时间。
卫修诚得到的资料告诉他,项临已经死了,死在去年年末,死去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八岁小孩,而眼前这个项临至少有二十岁了。这样的事情是诡异的,是不对的,卫修诚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项临是不是冒名顶替的人,但是他不是,他就是项临。
细想这件事情着实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一个死去的小孩活过来了,带着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找到了自己,他叫自己阿诚,并且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但是他应该是个死人。
卫修诚不怕鬼,鬼神这种东西他向来都是不怕的,他看不到它们听不到它们,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抹杀它们,不管项临是个什么东西他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能够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可理喻,或许他可以把那双眼睛挖下来保存,这样项临的眼神就永远不会变了。
“再见。”这是近十年来卫修诚第一次向家里道别。
他背上自己的行囊,去赶前往桐江的火车。
卫修诚坐在出租车上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二日,桐江连子县青塘村,凶尸屠村案,死一百七十八人,失踪六十六人,伤者无。
死伤人数是用红笔写的,在写的时候似乎描画了很多遍。
卫修诚看着他的笔记本,面无表情,出租车快速穿过隧道,车中的光亮闪烁着,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