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Si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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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洲位于地球的北半球。
加拿大位于北美洲的北半州。
育空地区位于加拿大的西北部。
如此步步逼近北极圈的克朗代克，其气候之恶劣可想而知。在这里，夏季短暂却又炎热潮湿，冬季漫长并且冰冷刺骨。狂风暴雪是这片土地的常客，闷湿燥热也不时冒出来扰乱清净。出了耐寒的松柏苔藓还敢倔强地驻扎于此外，其他生灵的身影都难得一见。虽然自1897年掀起的淘金热吸引了七万多名阿尔戈从四面八方涌来，但相较于这片雪白天地的面积而言，克朗代克还是显得过于空寂了。
而来到克朗代克后的淘金者们，或是被迅速崛起的混乱城镇迷惑，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间逐渐朽烂；或是满心满眼都只想成为金富翁，一头扎进深山野岭徘徊育空河边。但不管是堕落成流氓盗寇的前者还是沉溺于艰辛困苦的后者，“能够在克朗代克占有一席之地”就足以成为他们优于与空其他地域的人的证明。更别提那些本就生长在这里的原住民了。
戈里特尔琳不常生病。毕竟越是寒冷的地方病毒就越是难以存活，更何况年轻人的体魄和抵抗力总是做好的。老实说，她早就记不起生病的滋味是怎样的了。
不过那不要紧。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又结结实实地又回顾了一轮。
“华氏度103.46①……”史高治甩甩手里的温度计，随意往桌上一放。他的目光落到木床上鼓起的被褥那，良久，终是皱着眉头无声叹息，面带忧虑。
来到怀特阿格尼溪谷的第八天，戈里特尔琳累到了。高烧。
她躺平在咯人的硬木板上，面色潮红，双眼朦胧。厚实的旧棉被把她裹了个严实，因为怕她二次受冻，史高治又还特意从扁皮箱里翻找出所有厚的带绒皮的衣服铺到被子上，就差把自己的睡袋也搭上去了。对着床的窗户只留了个缝，炉子烧得屋里暖洋洋的，史高治舀回半盆雪端进来融掉，浸湿手帕盖在她的额头上降温。
“才这么些强度就受不了了，果真是娇气又脆弱啊你。”和手上细致的动作相反，史高治在照顾人之余还不忘嘲讽几句。
戈里特尔琳恨恨地斜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她虽然烧得浑身滚烫，但头脑却是越热越清醒，可纵然喉头有千言万语能够反击回去，烧得绵软的感觉又让她懒得再有更多动作。
她只能暗自腹诽：[你凭什么取笑我？你以为这是谁的错？一边把下井挖矿这种重活推给我，一边又只肯提供豆子面包浓咖啡；除了短暂的三餐和睡眠时间能够稍作休息外，哪怕是主日②你都不肯停下你那贪婪的手！这种遭遇就算是跟西西弗斯③比都好不到哪去……]
戛然而止。
戈里特尔琳愣住了。她偏头望向史高治忙忙碌碌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些令她抱怨颇深的经历，或许对于史高治来说仅仅是家常便饭，在独自作业于溪谷一隅的无数日夜他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一个人重复在简陋的木屋内睡去又醒来；一个人重复吃着简单搭配的同样式三餐；一个人重复用着简易的工具挖矿淘金进度缓慢；一个人重复守着一方天地看着一种风景做着一种事情。
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孤零零地自己一样，不断卡死在同个循环内永远无法结束。而这种能够把人生生逼疯的情境落在史高治身上却也只是换得一副眼镜④罢了。究竟需要有多么强悍的意志才能在面对这种压抑时这般风轻云淡？又究竟需要历经多少坎坷苦痛才能够练就出这样无畏的心境？
也许在史高治眼里，让她累死累活直至累倒的辛苦量……其实根本就不够格？
回忆着对方“十三岁就离家”的喃喃自语，又瞧瞧对方如今已是三十左右的模样，戈里特尔琳忽地生出一股想要说点什么的冲动，但最终，燥热的慵懒渐渐抚平了心中的波澜。于是他扭回头，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
凑近的脚步声传入耳内，紧接着，额上微弱的压制感腾地消失，清亮的溪水声响了起来。稀里哗啦好一阵后，冰凉的触感又再度回到头上，远离的脚步声也在之后稍微变小了些。
“都快到中午了啊……就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的模样，看来我们今天是别想开工了。”史高治推开窗户向外探了探，随后赶紧掩上，“不过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越来越阴沉什么的，只怕稍晚些时候会落雨啊。”他摇摇头，回到炉边继续搅合锅里的食物，“生病正巧撞上坏天气，横竖都出不了门，你可真是好运。”
[呸，说谁半死不活呢！好像你病了就不会变得软趴趴似的！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有力气给你来个蛇臀舞⑤？带着病还能活蹦乱跳的基本都是回光返照了好吗！]之前的情绪瞬间灰飞烟灭，戈里特尔琳皱了皱眉，默默地在心中对他翻了个白眼。
煮锅内的稠液咕嘟咕嘟响，一股浓郁的气味晃晃悠悠的乘着热气在屋内弥漫开来。戈里特尔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惊愕，她用力嗅了嗅，似是在确认着什么：“你——！？”你在煮什么？
“闻到食物的味道就精神了是吗，嗯？”史高治扫了她一眼。他先是抬起煮锅走到桌边，盛放好满满一碗的吃食，接着又掉回头去端来热乎乎的咖啡壶，在碗旁添上了那么一杯，末了还拿食勺搅了搅。“如果你想要错过午餐的话就继续像条死鱼一样僵在那里吧，我就只喊一次——开饭了！”
“你就不能让你那张讨人嫌的嘴再多闭上半秒吗？”戈里特尔琳不悦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她努力从爬起来坐着，裹着被子慢慢挪到椅子处坐下。几乎是刚坐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扒拉了几下碗里的东西：“豆子和面包——我就猜到会有它们。但是，瞧，软糯的大蒜，咸香的奶酪，甚至还有点黑胡椒的踪迹——”她又端起咖啡闻了闻，“就连咖啡里都放了奶酪！”她扭过头去看向史高治，声音有些失控的拔高，“多棒的面包汤！多棒的咖啡！这才配得上被称之为‘午餐’嘛！上帝啊，你明明有手艺又有食材，为什么之前却一直弄得那样苦兮兮？连带着我也受罪！”
史高治正淘洗着自己那一份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喊一吓，他扒拉豆子的手一抖，顿时就有几粒豆子蹦跶到地上去了。他赶紧把它们给捡回盆里，又有些埋怨的看向戈里特尔琳：“你不赶紧趁热把肚子填饱，反而冲着我咋呼什么？”
“我在问你为什么之前都把这些东西藏着掖着！明明有奶酪有大蒜还有黑胡椒，本身厨艺不差也会做其他菜式，干什么偏要摆出一副穷酸样？莫非你是在故意针对我吗！”
“故意针对你？你当我闲得很吗？”史高治满眼的莫名其妙，他回到炉子旁，往锅里放了豆子掺了水，一勺盐下去就开始在火上煮，“奶酪和黑胡椒是我当初庆祝在怀特阿格尼溪谷找到金矿时剩下的，要不是因为你我还想不起来我有这些东西呢；至于大蒜，那是我用来辅配驱蚊剂的。我平日的食谱上可没与这些家伙的位置——相对于经济实惠又方便快捷的煮豆面包浓咖啡，它们又昂贵又麻烦，我脑子进水了才会选它们！”
最基础的日常消耗品居然被他批评“昂贵”，最简单的家常菜也被他嫌弃“麻烦”。戈里特尔琳觉得之前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因而对史高治生出同情的自己果然是脑子烧坏了，他活该生活得那么苦！如此小气抠门，简直是要气昏她！于是她果断拒绝再和对方交流，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面前难得的丰盛午餐上。
还是赶紧吃掉它们吧。
热气腾腾的面包奶酪汤自然是诱人无比，光是闻着味就让人食指大动。可戈里特尔琳吃下第一勺后，整张脸就皱成了一团。她又开始生气起来，而这次的对象是她自己：美味入口，戈里特尔琳还没来得及享受那种咸稥润滑，一个引人反胃的“腻”字就顺着神经窜进她的脑内炸裂开来。痉挛的咽喉发出警告，她赶紧喝了口咖啡，企图用苦涩抑制住这种异感，但下一秒她便有些绝望的想起咖啡里也放了奶酪这件事。
戈里特尔琳用手背抵着嘴唇，对着面前的食物干瞪眼。她有些懊恼的发现病中的自己根本就与这些东西无缘。
史高治端着自己的那份午餐过来了——一如既往地煮豆子和酸面包，搭配一杯浓咖啡。他在戈里特尔琳对面坐下，看看她又看看她面前的食物，不解道：“你刚才不还说这才是真正的午餐吗，怎么基本上没怎么动？再不吃就真的要凉透了，我可不会帮你重新加热的啊。”
戈里特尔琳闻言，咬咬唇，颇为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
眼下的情境是多么尴尬啊：好不容易能够吃上的佳肴她无福消受，而平日里厌恶的不行的陋食看起来反而更适合此时的她。现下，除非她选择和史高治对调，否则这个中午她是别想再往胃里添点什么货了。
她不甘心！
*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极有可能会犯傻。
戈里特尔琳也没能逃过这一定律。
她现在又躺回了床上，浑身烧得慌的同时喉咙和胃也难受不已——由于她刚才硬是把面包奶酪汤跟奶酪咖啡给塞进了肚子，所以她吐了，大吐特吐，本就处于虚弱状态的身体在这番折腾下更是虚脱得不行。
“……瞎逞强。”史高治烧了点热水喂她喝下。他仔细地给她掖好被子，又将厚衣服们搭上，这次他连睡袋也盖了进去。“吃不下的话就别乱来啊，弄得好像我之前都没有给你吃过饱饭似的。”
“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吗……”迷迷糊糊间戈里特尔琳好像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她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话，口齿不清含含糊糊，“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反正也不知道下一次能在你这里吃到这种档次的饭是什么时候，所以宁可遭罪也不肯放过这次啊。
史高治掖被子的手一顿。
他把手收回来，直起身子看向昏昏沉沉的人。对方闭着眼缩在被子里，满脸不舒服的小声哼哼。等到史高治重新融了盆雪水回来，浸湿手帕给她降温时，弱弱的哼唧声便彻底消失了。
她睡着了。
史高治在她睡下后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残局。因为屋外已经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屋内又不能搞出太大动静，所以他突然就闲了下来。久违的悠闲让习惯了快节奏的史高治感到有些别扭。无所事事之下，他只好搬了椅子坐到床头边，像个傻子似的看着戈里特尔琳的睡颜发呆。
囚禁在火炉的绯焰在木柴上噼里啪啦的跳着舞，蜡烛上的火苗与它交相辉映。因为光源囊括范围不大，所以屋内显得有些昏暗。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缝隙溜进屋，将室内的一片安静环绕。
半晌，史高治腾地站起来。他眉头紧蹙，神色也有些严肃，似乎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又给戈里特尔琳替换了一次手帕。再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对方不会二次受凉后，他背起背包，从门后抽出一柄旧伞。
扭头最后望了一眼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坨，史高治吹熄了蜡烛。他推开木门，撑起旧伞，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S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