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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意(重修) ...

  •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这用来形容陈潇目前的处境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陈潇过去住在风岚阁的听风轩里。听风轩与主屋间由一道长廊连通,本是幻音自己休憩赏景之地。听风轩临近静湖,周围又添以假山奇石点缀。院内满架蔷薇木香,清风徐徐,花香阵阵,实乃赏景游玩之胜地。
      听风轩原只有一间屋子,地方却极为宽敞,便是分成两三间也不嫌小。虽然幻音平常并不在此处歇息,但喜爱这周围景致,又为了配上听风轩这个风雅的名字,屋内装饰便格外花了些心思,一概都是朴而不拙、雅而不俗之物。起初屋内只有一只白玉镂空三足香鼎,一张紫檀条案,并一张竹榻。
      后来陈潇住了进来后,幻音便让人雕空玲珑木板将屋内隔成三间房,一间读书,一间坐卧,一间用膳。单那木板便费了许多心思,雕刻的式样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只无任何金银装饰,清一色的上好紫檀。又叫人添置了许多东西进来,但风格也一概是清雅不俗的。
      所以,当习惯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陈潇看着面前寒酸不已又俗不可耐的卧房时,内心:“……”
      不过陈潇一向对身外之物并不看重,既来之则安之,他很快接受了这种落差。
      毕竟陈潇没有钱。
      陈潇目前落脚的这家客栈名字乍一听很霸气——华梦客栈,有一种这里是梦中的华丽富贵之地的错觉。起初陈潇打听姑苏最便宜的客栈时听说这个名字还误以为是人家诓自己的,但在入住的第一天看了房间一天的价钱和房内的装饰后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其实是繁华富贵在这里不过是黄粱一梦。
      陈潇没有多少钱。虽然以前师傅怕他外出做任务时受委屈,给他的钱不少,但陈潇自己并不会花钱,剩下的钱一般都放在床旁的柜子里,而且还是没有锁的那种。
      所以也就不需要解释陈潇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打点行装时,发现自己除却衣服,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了。
      陈潇知道师傅死后临天十有八九会逼自己交出幻心秘法,再将自己赶出去。离开风岚阁是没什么,但师傅授他幻心时曾千万嘱咐他不可将此法外传。长安是不能再待了,风岚阁的势力看似遍及中原,但北边才是他们的主场。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到江南那边避一避了。
      于是,陈潇选择了姑苏。
      原因无他,陈潇的娘亲是姑苏人。
      其实,陈潇对娘亲并没有什么记忆。出事的时候他还太小,之前的记忆,如云烟般轻而易举地在时光里消散。就连这一点关于娘亲的信息,也是师傅告诉他的。
      可是幻音毕竟是江湖中人,陈潇的父亲却是朝廷命官,该避的闲还是要避的。
      幻音也不过是知道陈潇的娘亲姓苏名绾月,本家在姑苏罢了。连陈潇娘亲的容貌都记不清。
      陈潇去姑苏,只是想看看娘亲小时生活的地方。
      出事的时候他还太小,在漫长的时间洗礼下,娘亲的面庞早就模糊不清。他只好从那些姑苏女子中想象娘亲的模样。
      既然是来避祸的,就要避得敬业些。陈潇身为杀手,对隐匿自己身份这种事自然熟练。
      很快,华梦客栈便住进了一位名叫苏和的年轻人。这人穿一身白衣,身上常背一把裹着黑布的琴,容貌俊秀,颇有仙风道骨之势,只是过于清冷,不好接近。
      苏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该如何推销自己的才华,于是本着就近原则找到了大堂里无所事事的掌柜。
      苏和:“掌柜,若是我有一技之长,想以此谋生,只是不知该如何……”
      掌柜是个热心肠,又善解人意:“这倒容易,我看你生的这般文弱,想必是个书生,不如到附近的宅子里问问可需要教书先生。”
      苏和摇头:“不是,我不是读书人。”
      “啊!那你便是会做些精细活了?那也到宅子里问问,看是否需要匠人。”
      “也不是。”
      苏和终于忍不住了:“其实,我是个织梦的。”
      “或者称贩梦的。”
      “心中所求,皆可在梦中实现。”
      “分两种,一种为幻梦,持续六个时辰,需银子百两。”
      “另一种为幻境,人可永生永世待在幻境之中,只是除却百两银子,还需雇主性命。”
      掌柜:“……”
      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特么在做梦吧?!
      还是这位小哥疯了?!

      在苏和为掌柜免费织了一个幻梦来证明完自己并非疯子后,掌柜终于同意替他宣传一下。
      很快姑苏人人皆知,有位江湖中人声称能为人织梦。梦分两种,一种为幻梦,持续六个时辰,心中所求皆可在梦中实现。这种只需白银百两。
      另一种则是幻境,人可永远待在幻境中。这样的则在白两银子之外还需雇主的性命。而且雇主必须事先打点好当地政府以确保此人安全。
      起初无人相信,以为这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还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看在苏和容貌清俊的份上拿出银子换一个幻梦,结果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很快豪门世家纷纷来访,但大都是求一个幻梦,毕竟无人愿为了一个虚幻的梦境而赔上一条性命。
      由于各大豪门世家的打点,政府也对苏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调查。
      因苏和此人仙风道骨,便有人送了他一个绰号——织梦仙人。从此以后,这名号便传开了。
      没错,这位织梦仙人苏和,便是陈潇。
      陈潇不愿为了生计杀人,三思后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赚钱的方法。
      幻境虽然害人性命,但既然是雇主自愿,那自己便不算是杀手了。
      织成幻梦颇耗灵力,自己又不能在像风岚阁的盛灵谷这样灵气强盛的地方打坐,再这样下去自己灵气迟早被耗尽。灵气一旦枯竭,依靠灵力运作的幻心秘法便使不出来。要是哪天倒霉遇见临天……
      虽然陈潇性子淡然,但还淡然到视自己性命于无物的境界。
      于是,他通过幻境来索取人命,吸取灵气。
      只是来求幻境的都是些行将就木之人,不过是来求个安乐死。这样的人,灵气实在是……
      太少了!
      收入和支出根本不成正比啊!
      而且,织梦仙人这个名号渐渐响亮起来,姑苏并非没有风岚阁的势力,若是传到临天那边……
      于是织梦仙人渐渐神出鬼没,只是偶尔出来接个生意赚点银子。有心求梦的人大多是豪门世家,自己也有些势力,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寻找,只是那织梦仙人却像凭空消失了般。除非是他自己出来,否则根本寻不到他的踪影。
      现在,陈潇不再住在客栈了,他在姑苏买了个小院,三面竹林环绕,清幽雅致,又临近河流,方便跑路。
      他的生意还是交给刘越打理,每月定期给他些银子。刘越便是那位掌柜,当然现在不是了。他答应了陈潇后便辞去了掌柜之位,一心为他做事。刘越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拿个本子将前来求梦的人一一记下。陈潇偶尔去一下,随便捡几个生意。
      一天,陈潇去时,看见屋里竟多了位姑娘。
      那位姑娘一身素衣,披着月白缎面羽纱斗篷,微微垂眸。黑发绾在脑后 ,面容隐在白纱下,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从身形看当是位美人,只是单薄了些。
      陈潇面上风平浪静,心下不由得一惊。
      这位姑娘,是个杀手。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位弱不禁风的女子。陈潇却凭借一个杀手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刘越怕陈潇误会,在一旁搓着手笑道:“公子莫要误会了,这位姑娘其实是来求梦的,她想……”
      “我想,求一个幻境。”女子抬头望向他,嗓音清冷,眼里发出清淩凌的光,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你可知,要付出什么代价?”陈潇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淡的。
      “那个代价,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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