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托马斯呆

20、day 12

　　公司行政部给周振兴和组员定好的高铁回程票当天晚上七点四十从红桥火车站出发，途径嘉兴，海宁，抵达路州刚好八点四十。

　　这个组员里不包括沈巍。从赵云澜追来海市的当天晚上，沈巍告知周振兴周五要和赵云澜一起回路州，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不放心让赵云澜独自开车回去。

　　结束当天工作，沈巍回到酒店客房，把衣柜里的衣服取出折叠好，卫生间里个人的洗漱用品统统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办公桌上的文件，笔记本电脑等等先后收拾好放入行李箱。

　　房间已经被勤劳的服务生打扫过了，洁白的床铺铺得整整齐齐，垃圾桶清理干净后换上新的垃圾袋，梳妆台，床头柜和小吧台的台面上周振兴吃剩的包装袋也统统被收拾掉，倒显得沈巍这个提着行李的人，刚刚入住似的。

　　沈巍拉开窗帘，看向落地窗外，遍布高楼的浦江两岸被夕阳笼罩在橙红色的光线之中。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白色游轮发出悠长的鸣笛声，仿佛日落前最后一声叹息。

　　众人回酒店休整半小时后，在酒店一层大堂集合。为了犒劳圆满完成此次出差任务的组员，周振兴带着大家到隔壁商场四层鼎泰丰吃晚餐。

　　此时还不到五点，零零散散有几桌看起来像是游客的客人在用餐，服务生领着八个人坐了一张圆桌，半面沙发位加上五张靠背椅，木质墙面嵌着一幅长长的黑白简笔画，五官鲜明的卡通人物都是曾经来过鼎泰丰的名人大腕儿。

　　落座点单，沈巍发表不了意见，拿着设计精美的菜单翻看几页，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笨拙地操作手机点开绿色的图标，置顶的聊天框里，赵云澜的头像边显示有一条最新的消息。

　　——“巍巍，你在哪里吃饭？饭吃好我去找你。”

　　收到这条消息接下去几秒钟内，反射着餐厅吊灯光线的屏幕上，接连跳出了好几条文字内容，之间夹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沈巍手指动了动，打出几个字，又停下去看赵云澜发来的消息——在这一方面，沈巍承认自己现在以及以后都跟不上赵云澜的脚步。

　　商场五楼翠华餐厅包间，赵云澜低头盯着手机，微信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一直就没有停下，他等了又等，就是没有收到沈巍的回复。

　　包间其他座位上坐着赵云澜在总行工作时关系非常好的朋友——郭长城，祝红，汪徵，林静，沈大庆。下午培训课考完试，学员互换卷子打分，半个小时不到公布成绩，赵云澜成绩堪堪够上及格线。几个人离开未来发展大厦走到附近商场，为当日营业额做了点贡献，眼见人越来越多，几家家常菜门口开始排队，于是选了翠华吃粤菜。

　　席间赵云澜被郭长城吐槽“浑身上下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又被朋友追问什么时候介绍沈巍给他们认识。

　　赵云澜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把玩：“下个周末，我带他跟你们一起吃个饭——让我想想，美院对面玉玲珑怎么样？好久没吃他们家做的帝王蟹和干菜炒饭，停车也方便——”

　　沈大庆问：“老赵，这周末你有安排了？我们昨晚还在商量周六去开两桌麻将。”

　　赵云澜答：“这周末不行，我要帮巍巍搬家。”

　　“搬家？搬什么家——”坐在他对面的林静下意识反问，几秒后回过神一脸坏笑，“我靠老赵你可以啊，这么快同居了？”

　　赵云澜听完笑骂道：“思想能纯洁一点吗！”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样期望的，可惜对方抵抗势力太强，没能让他马上如愿以偿。

　　六点一过，周振兴一行人用完晚餐先行赶往红桥火车站，留下沈巍等在商场环形大厅，金色月亮形状的装饰从建筑物顶部倾泻而下，来往密集的人流之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沈巍，像是聚光体一样吸引着周遭人的目光。从他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站在自动扶梯上的赵云澜的目光捕捉到沈巍的一刹那，双腿几乎不受控制，想要立刻走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挨着他，感受他的体温。

　　他摸出烟盒捏在手心。

　　步入社会之后，甚至可以追溯到高中之后，赵云澜就很少有这样急切地想要接近一个人，了解一个人的念头了。成年人的恋爱关系中，人们仿佛是默认准则一般，行为举止通常表现得更为克制，游刃有余和点到为止。

　　赵云澜当然也不例外。可是现在，他只想点一支烟，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让他能够静静地注视远处身姿挺拔的男人，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思考，不去用普世的准则来规范自己的行为。

　　电梯传送带到达尽头，赵云澜却突然停下脚步，被身后行人擦着肩膀越过，一个趔趄差点稳不住身形，手里的烟盒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又被另一个超上来的人踩了一脚，那人似乎是在赶时间，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扭曲的包装盒回头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匆匆走远。

　　赵云澜抬头正要骂两句，手臂却被人抓住扶稳，对方手掌的温度隔着衬衣的布料传递到他身上。

　　“赵云澜，你没事吧？”

　　他听到了沈巍的声音。

　　对方圈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并不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修长而骨节宽大，白白嫩嫩如同正在生长的藕节，圆圆的指甲盖紧紧贴着肉，还带着弯弯的月牙。他立刻就想起沈巍右手手臂外侧，长着两颗小小的痣。很可爱，又有一点性感。

　　“赵云澜，你没事吧？”沈巍又重复了一遍，表情和声音都染上焦急。

　　赵云澜抬起头，视线撞进了对方的双眸。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的说：“我没事，巍巍。”

　　手臂上的力道放松下来。他敏感地察觉到沈巍情绪转变——沈巍生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担忧时眉间微微皱起，黑眼珠沉沉地，像是夜里闪烁着黯淡光芒的黑珍珠，而现在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肢体动作，无一不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我关心你，在乎你，喜欢你。

　　赵云澜伸手握住了沈巍的手，感觉到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四肢，脑袋充斥着快乐带来的正面影响，脚步落在地上有点轻飘飘的，他握紧沈巍的手指，放到嘴边碰了一下。

　　沈巍的耳廓顿时充血涨红，他既感到高兴，又本能地为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的举动感到尴尬，这是从小受到教育潜移默化的结果。他的父亲也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牵母亲的手，或者作出拥抱，亲吻的行为，即使移民去了巴黎，当地风气之开放让人吃惊，对外两人最亲密也不过挽着手一同散步而已。

　　走在沈巍身前的赵云澜突然回头说：“巍巍，我很开心，见到你很开心。”

　　路过的每一个行人仿佛都在对自己投以目光，沈巍想。他的右手僵硬着被赵云澜牵住，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强撑着把视线投注在其他地方，他原本是落后赵云澜半步的，可是在听到赵云澜回头对他说的话之后，脑海里正直规范克制忍耐统统被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他不由得握紧赵云澜的手，快步赶上赵云澜的脚步，咬着嘴唇蹭了一下赵云澜的肩膀。

　　两人肩并肩走出商场，顶着室外38度的高温，走几步对视一眼，傻笑着慢悠悠走回酒店，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正在热恋中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