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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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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平静让我无聊,与莫思薇的似近而远让我无聊,从小沐身上的获得的满足和空虚让我无聊。
而生活又偏爱在你穷极无聊的时候出现转折。
是韩晓那边,她出轨了。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那个早上我送完丫丫去学校,开往公司的路上想起还有一份材料落在家里,于是我很不情愿地折返。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太愿意单独在家面对韩晓。丫丫上学去了,韩晓应该还会磨蹭一下再出发去上她那可有可无的班。如果我回家的时候她还没出门,那么她难免要问上一句,我也难免要答上一句。让我感到为难的恰恰在这里——我们的对答不是因为真关心,而只是出于礼貌。
你在家还需要时时刻刻地注意礼貌,光想一想都让人煎熬。
可那天当我半路折返回去,将钥匙插进锁眼的那一瞬间,我觉得那种虚幻的礼貌也在瓦解。
有些不太对劲。
首先是因为太安静了,屋里那么安静。我打开门后,发现韩晓正正中中地站在客厅。我在门槛外愣了一下,心想,她怎么以那样拘谨的姿态站在那里?
韩晓问我:“怎么又回来了?”
“拿份文件。”我说。
室内的光线不怎么明亮,而外边分明是个晴天。我注意到所有的房门都关了起来,而阳台那边的白纱帘则拉着。
很奇怪,我似乎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在自己的房子里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其实并不困难,可能很多人都有类似经历。就似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磁场,在家里这种相对私密和狭小的空间里共存时,就会有互相的吸引或者排斥。我看了一眼玄关那里,拖鞋没少,除了我和韩晓的鞋子外没有其他人的鞋。韩晓在家务方面细致入微,简直到了有洁癖的水准。她喜欢把家里弄得纤尘不染,所以不管我每回出门时忘了什么要回屋拿,都得不厌其烦地脱鞋、换鞋、穿鞋。如今我极力避免因为这类小事而跟她大喊大叫。
“怎么了?你的文件在哪儿?我帮你拿。”
韩晓的声线还算稳定,但她这么说,已经显示出她很紧张。她居然主动理会我的事情?还提出帮我拿东西?真是叫我感激不尽。这样一来,我心中的疑惑算是坐实——韩晓居然在家里藏了个人!真的,我曾经想象过这一步,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摇摇头,说:“我自己来吧。”
就在我准备进屋的时候,盥洗室里突然传出冲水的声音,我和韩晓同时呆住。
这冲水的声音就好像神秘人物出场的前奏,让我愈发期待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韩晓,她比平时更苍白了一些。我没有问她话,她也没有主动说些什么。这是一种古怪的默契:我俩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又都担心待会儿要如何收场。
我呆呆在那里站了一会,大概也就两秒钟,感觉起来就好像几十分钟那么漫长。我的身体和视线一块儿凝固住了,眼睛牢牢地盯着盥洗室的那扇小门,像是担心门后的真相会一阵风似地逃逸消失。
门被一点一点地打开了,我和韩晓婚姻中最丑陋的一块伤疤,一点一点地揭晓。
居然是祝衡。
看到是祝衡而不是别的什么男人走出来,我真的感到意外。
曾经我设想过韩晓出轨的可能,毕竟她的个人条件十分优越,而我们夫妻间的感情又很疏离。一开始我有想过会不会是高中同学里的某一个,或者韩晓在别处的某个我不认识的熟人。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或许还会好受些,但祝衡……
他是我的恩主,我生意上最大的客户,我们整个家庭的贵人。
如今祝衡站在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我从他那里得到过的,他现在要加倍拿走。
我木木然,倒像是我被抓了个现行。
祝衡的样子气宇轩昂,简直有些自信过分。看着他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我的内心不禁怯懦、不禁退缩。我甚至有些为他开脱地想:觉得会不会是我冤枉了他?也许,也许他只是尿急刚好从这里路过,找不着厕所才上来?
我盯着祝衡还没有说话,韩晓在一旁紧张兮兮,反是祝衡,他看看韩晓又看看我,说:
“重华,你别误会,我跟韩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回答让我松了口气,我心想:原来碰到这种事情,祝衡也是一样地蠢。
既然已经确凿,我只能报以冷笑:“我想的是怎样的?”
没想到祝衡毫不语塞,平静地回答:“你以为我跟韩晓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看你表情是这样。我这人你了解,喜欢直来直去,我认为你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你以为她出轨了、背叛你了。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她没有。”
祝衡如果不是演技太好,就是特别不以为然。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足够可怕。“那你躲什么?”我问。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虚呗。我也说不清楚,我仅仅先你一步到而已。我一进来,听到你敲门,我怕解释不清楚——我想韩晓也这么想的,所以就……”
“你来干嘛?”
“我只是刚好路过,就上来看看,没别的。”
我跟祝衡对视了十秒钟。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洞悉人性,知道承认得越坦然,嫌疑就越小;解释得越简单,漏洞就越无从找起。不过另一个角度说,他知道我没有证据,所以无所畏惧。我捉住了他们俩,但可惜不是在床上。
我强行抑制住胸腔的愤怒,虽然我的愤怒可能本来也没有多少,倒是盘算更多些。最终我点点头,说:“我忘了一份文件,过来拿。”
当我从书房里把文件拿出来的时候,祝衡也要走了,于是我俩很尴尬地一起下楼。楼层虽然不高,但楼道却似乎无限漫长。我跟他没什么好说,他也一反常态,没有跟我随便起个话题闲聊。那样的话嫌疑就更大了。我俩走到了二楼,已经看到楼洞口的阳光,我突然站住脚,说:“我顺便再拿个东西,我还得上去一趟。”
祝衡点点:“那好,那我先走了。”
等我回来,韩晓还站在客厅里,有种惊魂甫定的感觉。她讶异地问我:“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说:“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
韩晓摇头:“祝大哥不是跟你解释了么,我跟他可没什么。”
我冷笑,看着从玄关这里一直蔓延出去的淡棕色的实木地板,地板上有好几个灰扑扑的脚印,还沾着点儿泥。
我咬着牙,声音像是从我的腮帮里硬挤出来:“他是穿着鞋进去的!”
在我们家,地板是属于韩晓的。她嫌我擦得不够干净,每次都要自己动手不可。这其实也跟丫丫有关,当年我们还租住在那个可怜兮兮的小房子里,丫丫偏爱满地乱爬。为了女儿的健康,韩晓无论如何也要把洋灰地地面擦得一尘不染。而且她立下了严格的规矩:进门换鞋,不允许赤脚,每次丫丫吃完饭所有人都不许动,她先趴到地面上把掉下的饭粒统统捡起来再说。
就是这样一块地板,在那天粘上了祝衡的脚印。
我想象着祝衡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昂贵的菲拉格慕皮鞋慌不择路,韩晓把他安排进卫生间,对他没有换鞋这点毫不在意。
我就感觉像是被人甩了个巴掌在脸上。
韩晓出轨了,出轨的对象是祝衡。她虽然也死撑着没有承认,但我可以确信这点。韩晓料定我就算知道也不敢怎样。的确,祝衡是我最大的客户,是我信赖多年的……朋友。再往前说,他是把我以及我的家庭从贫困的泥潭里拉起来的恩人。
他跟韩晓有了一腿,我无法轻举妄动。
我多么希望韩晓出轨的是别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那个满脸痘印、怯懦猥琐的周同学。那样一来我可以轻松撕破脸皮,对内好好惩罚韩晓,对外则找人揍奸夫一顿。可是祝衡,现在的经济大环境不好,我还依赖着他,不免投鼠忌器。
我问韩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不怎么回事,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我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总不能老婆都跟人跑了还不知道个所以然。于是我换了种问法:“祝衡说他路过上来瞧瞧,你俩肯定聊了会天吧?聊什么呢?”
“我要开一家芭蕾舞蹈学校,”韩晓毫不避讳,说得极其轻巧:“我需要得到他的资金支持。”
是啊,这个道理太简单了,我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开舞蹈学校的事情韩晓跟我说过,我当是她只是头脑发热,所以不以为然。她没从我这里要到一分钱,还能从哪里弄到足够的钱呢?黄纯纯的钱她不好意思要,剩下的,几乎只剩下祝衡了。
回想起当初带着丫丫去祝衡家里那回,他得知韩晓会跳舞时的那种支持和鼓励,我仿佛找到了整个错误的根源,居然发端于那么微小的一个苗头。
“所以,你为了这个事情,不惜在外面找个男人?”我说。
她这下也有些急了,反咬得又准又疼:“说到在外面找,谁比谁好啊?”
我一愣,再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