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
-
霄礼很累，疲倦从脚心钻到肉皮里、骨髓里，整理好床铺和衣躺下的那瞬间，他长吁一声“舒服……”
“有点太奢侈了。”霄礼苦笑，这几年里一直睡在野外，盖着硬邦邦脏的不成样子的被子、靠着战友体温取暖的他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睡过床，盖过软绵厚实的棉被了。
从没想到，有一天棉被对于他而言成了奢侈品。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睡不着！”躺在干净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军绿色的新棉被，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睛的霄礼竟然睡意全无。
耳边没有了远处传来的敌军炮火声，睁开眼身边没有了能够让他依靠的熟悉战友，霄礼觉得有些孤单。
梦寐以求的熟睡并没有发生，身体上却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难受的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晚上九点。
“小刘同志。”
屋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门外站岗的刘勉励听到后，隔着一扇门向屋内问道：“霄连长，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酒吗？我想喝酒。”
“这......”刘勉励本以为能平静的让今天过去，没想到说要睡觉的霄连长醒了后吵着要酒喝，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连长，咱们部队有规定不允许喝酒。”
“部队规定：部队中严格禁止军人喝酒，一旦不遵守规矩严重者解除军籍。”屋内又传来霄礼的声音，他也没有要为难刘勉励的意思，冲着外边大声说道：“这些老子都知道，老子TN的睡不着！你去找你们领导问问，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一口，一口也行！”
刘勉励可不敢私自做决定，考虑了一下一路小跑去了团长办公室，此时团长办公室里正站着几个士兵和他汇报情况。
“报告！”
“进来。”团长见到刘勉励过来好像一点奇怪，直接问道：“你也是来要酒的。”
刘勉励觉得自己团长神了，摸了摸脑袋，对着王团长竖起大拇指，呲着牙嘿嘿一笑，“团长，我还没说自己来干啥呢，您就知道了，您可真是神了！”
“滚，别给老子整这些没用的。”王团长指着站在一旁的那些士兵，继续说道：“看到这些人了吗，都和你一样。你老实告诉我，霄礼同志现在的状况如何？”
“啊~”刘勉励这才发现站在团长办公室的都是和他一样，给没受伤在部队关小黑屋的前线战士站岗的士兵。
他们这些人说是站岗，其实是为了观察对方，怕他们在战场上杀红了眼，回来以后不习惯作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行为。
“团长，霄连长啥事没有，心理状况很好。进去就说要睡觉了，中间一直没有出任何问题，只是刚才突然醒了说睡不着，吵着要喝酒。”
“没了？前后没什么变化？”
刘勉励看着团长一副你是不是少说了啥的样子，仔细想了想说：“这要仔细说来，刚开始我以为霄连长就像报纸上所写的一样，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文化人来着，刚我才发现霄连长和团长一样.....”
一口一个老子，还骂娘来着。
王团子懂了，他气的用手指着刘勉励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觉的自己早晚要被这群干啥啥不行莫小兵崽子气死，摆着手直说算了，“你们去后勤部那边领几瓶酒出来吧，这几天你们好好看着点，有什么问题随时汇报。”
“是。”
酒拿到手，霄礼打开非常豪放的灌了几口，在酒精的麻痹下，很快就睡着 了。
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霄礼觉得他好像看到了疯狼，他一直追着对方跑，一直跑一直跑，两人跑到一个大石头下边，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盒饺子，“刚出锅的饺子，你趁热赶紧吃了。”
疯狼接过饺子两三口吃完了，吃完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笑的一脸满足：“自打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还没吃过一次饺子呢，你小子行啊，竟然还能弄到饺子，真TN的好吃。”
“嘿嘿，这可是我干掉一队M国大兵后从他们那边缴获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就给你了，咋样我对你好吧。”
“吆~这M国大兵还吃咱们华国水饺呢。”
“那可不，我和你说......”霄礼还没说完呢，就看见刚才还在吃水饺和他说话的人没了声息，“疯狼，疯狼？”
他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疯狼的鼻子下放，依然没有了呼吸，满满的刚才还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白骨……
“为...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在战场上敌人的东西不能吃，那些东西都被涂上毒药了......”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吃？
是啊，为什么。
此时躺在床上熟睡的人悄然睁开了眼睛，想到梦里的情景，心里最后的防线蹦了，霄礼捂着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疯狼死了，是被他亲手用手雷炸死的。
不知从何时起，疯狼的死成霄礼心中不能触碰的伤。
触及必伤......
心里有些难受，他站起来想走去窗户旁吹吹风，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发现头晕目眩，还想呕吐，身体变得越来越难受。
“真TM出息！”霄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坚强且无心的人，他不会像其他的战友一样得所谓的“战后综合症”。
甚至觉得部队不应该把自己关起来，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白天他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连部队里的军医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的不对。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逝去的生命就会再他梦中重现......
霄礼失眠了。
战争似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他会把一切正常的人扭曲、使人发狂、变态，无论当时参加的人是抱着何种本意，只要参加了，就完了。
“完了.......”
霄礼知道自己病了，他的心理出现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自己的情况，只是从那天开始，霄礼变得越来越喜欢说话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试着来调节心态。
没事的时候，刘勉励会在门口和霄礼聊聊天，士兵休息的时候，尤其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们，特别喜欢找霄礼这些从战场的下来的战士聊天，他们对战场充满了一种理想化的构想。
“霄连长我也好想去打仗，当时我还学着别人写血书请战，后来被我们班长叫去骂了一顿。”
“你们为什么想要去前线，不怕死吗？”
“那肯定是想保卫国家、建功立业啊，咱们当兵不就是为了打仗，有仗打当然要积极参与。”
“对呀，只要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以后说不准咱也能当个将军当当啥的。”
霄礼扯了扯嘴角，以前他也是这样想的，单纯的认为只要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挣到了军功，自己未来就能成为人上人，可当他真的进入了真正的战场，他发现一切的虚幻都被现实打破，战争的残酷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上了战场你们就得直面鲜血和死亡，很可能下一秒迎接你的就是一发子弹。你身边的战友有可能前一分钟还在和你说话，后一秒就被干掉了，前一秒和你说去尿个尿，后一秒就会在你不远处被一枚加榴炸的粉身碎骨。”
“只听到轰 ~的一声，你的战友被炸得粉碎，”霄礼说道这里时，还非常贴心的用手做了一个开花的动作，形容了一下爆炸时的场景，随后接着说道：“他们的残肢器官或者身体上其他的零件会打在你们身上，温热的血液也许会刚好低落在你们的嘴角，你甚至会去下意识的舔一口。”
“你们知道自己战友的血是什么味道吗？”霄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有些邪魅的冲着身边的小士兵们阴沉沉的笑，他故意压低嗓子用嘶哑的声音说：“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们。”
霄礼一瞬间身上爆发出的戾气，吓得身边的好些个新兵蛋子连连后退。
他们知道，这种戾气，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具有。
平常的霄礼平易近人，有一张欺骗性十足的脸，只要他收敛住了那股子戾气，只要他不出手伤人，那么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文弱书生。
新兵们都知道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们也曾说过这批回来的志愿军里，霄礼看似无害其实是最危险的，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刚开始他们还记得老兵们的话，可随着和霄礼的交流，他们慢慢的忘记了那套话。
他们认识的霄礼是无害和善的，大家都喜欢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谁能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身上戾气竟然如此重。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记起了老兵们所说的话，霄礼是危险的！
“怎么，这就怕了，我这还没说完呢。”霄礼言语之间，身上的气势慢慢收敛起来，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无害风一吹就倒的瘦弱男人。
“这......团长咱们就任由霄礼同志这样瞎胡闹？”在霄礼他们不远处，站着王团长和负责霄礼他们心理状况的军医。
“胡闹，简直太胡闹了，团长这样可不利于士兵的心理，万一......”万一把这些新兵蛋子吓出个好歹来，以后听到打仗就怂可怎么办！
“这些新兵蛋子最近躁的很，多听听战场上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省的一天到晚没事干，天天给他办公室里送血书。
这次他都没被派去战场，这些新兵蛋子倒是比他还着急，天天嚷着要上战场送死！
“可您没发现霄连长只是在单纯吓唬他们吗？”就刚才那一瞬间充斥的戾气，别说那些新兵蛋子了就是他也被吓了一跳。
“霄礼所说句句属实，哪来的吓唬！你觉得霄礼同志还有没有在待下去的意义了。”
“霄礼同志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的不错，和他交谈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是......”和别的战士对比状态太好了，有种违和感。
军医欲言又止，算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只是现在放出来是不是有点早？”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放出来吧。”早点休假回家，也省得老首长一遍一遍的打电话过来指导工作。
就这样霄礼在小屋子里关了7天之后，终于通过了考验，被放了出来。
“这个军医技术不到位啊，还得好好深造才行。”
被放出的霄礼满头黑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好过头了，才会被军医误诊为“心理健康，没有任何心理问题。”
总之，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能跑到团长办公室主动和别人说自己有病吧，那才是真正的有病。
有病不敢言，霄礼愁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