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使大人和他的神仙师尊》晨曦小眠

9、储备粮

　　秦归再回北苑已是深夜，他房里有烛光影影绰绰，应是金石留了灯等他。他放缓了脚步，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猛然变热闹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脚步一转，独自在北苑里溜达，将一直保护着北苑的阵图查验了一番。以后这北苑，可不是只有他一人的安危要顾了。
　　齐陌在做梦。秦归喂的解药只解了性命之毒，忘魄丹本是无药可解的。但这次擅用魔元，让他的记忆出现了松动。找到缝隙的记忆洪流冲溃了药物的封锁，重新填满齐陌的意识。几百年的记忆飞速闪过，直到一段画面突然慢了起来。
　　那是他与秦归离开洛山与仙门后，在凡人小镇隐居的那几年。两人在镇上开了间医馆，平日里帮人看病，闲暇时便去山中采药狩猎。两人医术倒是不错，只是总一黑一白的穿着，看着跟黑白无常似的，生意只算得上一般。
　　“你为何总穿白衣？”齐陌数着账上的银两，示意秦归换个颜色穿穿。
　　秦归挪过去，脑袋挤走钱银搁在他腿上。齐陌把银两包着一提，摊在他脸上继续数起来。秦归的声音从垫着银子的布底下传来：“师尊说我心性不定，满肚子黑水，让我每日穿着白衣，好提醒自己行事清白，勿入歧途。”
　　齐陌想他平日行状，点头肯定道：“你行事确实邪气了些。”他一时倒是不好再让他改穿着，秦归虽离了仙门，但对那个师尊向来是尊重的，就像他自己一直也守着洛山的规矩一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议道：“那……穿青色，也可取清白之意。”
　　腿上的脑袋传来一阵轻笑。
　　“不如……”秦归一手将脸上的东西拿走，一手捉住了齐陌的手指头，目光灼灼：“我们一同穿回红衣，可好？”
　　小齐陌在这飞快闪过的记忆中如同隐形的旁观者，他眼看着剩下的记忆匆匆闪过，他们始终没能一同穿过红衣。细碎的画面渐渐淡去，小齐陌看着记忆中散去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床上的齐陌也缓慢地睁眼。
　　“你醒了！”正给他擦身的金石喊道，声音里透着高兴。
　　齐陌看向他，动了动见没痛感便坐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齐陌的小胖脸一皱，冷淡道：“好吵。”
　　金石瞄了眼外边，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唠叨起这几日发生的事。
　　齐陌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十日，伤口倒是早好了，但人就是不醒。齐陌知道是恢复记忆才消耗了这些时间，也对凡药的效力失望了一下，这才几天就都记起来了。在他昏迷的第三日，秦四爷便差人送了六个仆役来，说是二少爷的北苑人太少，照顾不好二少起居。金石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二少爷几岁就没了父母，那么小的孩子被他们扔在北苑自生自灭，现在倒想起他没人照顾了，骗鬼呢？这些人进北苑，谁知道他们在图谋些什么？
　　齐陌听完，眼神也朝外望去。这个秦归也太像他了些，莫非……是他的后人……
　　“我看他们就是想偷少爷的灵修功法。”金石道，他跟着少爷的时间虽不长，却很是佩服他。明明也大不了几岁，不但在这群狼环伺中活了下来，功夫还那般厉害。本想和齐陌找找崇拜少爷的共鸣，却发现小家伙的脸色冷得可怕。怎么齐陌这次醒来，又回到以前那个很有压迫感的冷面小杀神的模样了。
　　感觉到金石的视线，齐陌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听金石又重复了一遍，齐陌摇头，灵修既可遇不可求，哪是几个仆役就能偷学的：“秦……我是说师父，让他们留下了？”
　　“留在外院了，没让他们进来。”
　　金石端了水盆往外走：“我给你打碗粥去，这几天都只能喂你米汤，应该是饿坏了。”
　　齐陌点头，等金石出去了，想了想，还是下床往院里走去。院里秦归正在看书，齐陌远远地看着。
　　感觉到他的目光，秦归放下书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齐陌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走到他身前，不做声地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盯着他。
　　秦归伸手扣住手腕探了探脉：“那个力量，你是第一次用？”
　　“什么？”齐陌装傻，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释魔元的事。他还不想离开。
　　秦归松了手：“你的身体还承受不住，以后不许再用了。”
　　难道他知道魔元的事？齐陌在指尖缠了一小圈魔元，举起手指头试探道：“一点点都不行吗？”
　　“不行。”秦归似没看到他指尖的异样，伸手把他的手指握了回去。
　　齐陌在他碰到魔元的一瞬收了回来，看来他看不见，否则但凡了解魔元是什么的，都不会选择去触碰它。得到了答案，齐陌指着外院的嘈杂换了个话题：“师父，那些人你可以拒绝的吧？”
　　“拒绝做什么？”秦归重新拿起书，似有若无地朝那边瞥了一眼，轻笑道：“送上门的储备粮。”
　　心和他一样黑啊……
　　齐陌手脚并用地蹭上竹床，挨着齐陌坐着，小胖手去拉他的衣带玩儿。一道细细黑线在他指尖绕着，绕到了秦归的衣带上钻了进去……
　　既然是他的后人，他就护着吧。
　　恢复了记忆，齐陌第二日便把秦归的藏书都翻了出来，扎扎实实看了一整天的术修功法。
　　这功法运行有些像仙魔时代的符咒，威力虽弱了些，但能以己身为符引动天地之力，也算另辟蹊径了。魔族的魔元和修仙者的真元，原本就是天地之力凝练而成，和天地之力间自有牵引，这便是小齐陌失忆时能轻易使用术力的原因。只是这具身体还承受不了魔元的使用，所以在对付青台时，他搅动体内魔元生成漩涡以吸引大量天地之力，便受了反噬。虽然最终重伤了青台，自己却也彻底失去了意识，失控的魔元还冲开了忘魄丹的桎梏，让他恢复了记忆。
　　这个记忆他并不想要，如果说恢复记忆有什么好处，也只能是在术修一道上。无论是魔是仙，最终都要参悟天道，道正虚空。而万物皆可证道，在遥远的诸圣时代，更有许多通过钻研没有武力的琴、画证道飞升的圣人。所谓魔修，走的其实也是证道之路，便也免不了感悟天地。
　　齐陌作为魔使，境界已然不低，对天地感悟自是颇深。不需像失忆时那般靠魔元牵引，齐陌抬手，与之前的灰色气团不同，一股纯粹的白色雾气聚集在他指尖，画而成术……
　　正在练武的金石猛然感到一股危险，就地连着几个跟头，就听嘭一声，自己之前站得地方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术印牢笼。
　　金石看看那牢笼，又看看那边已经在写另一个术印的小齐陌，吞了吞口水。小家伙这修炼进度太吓人了，可不能和他在一块，有生命危险。他惆怅啊，和这两人一起修炼，着实有损心态。
　　金石宁神，脚下发力，用上身法。
　　“小齐陌，切磋一下。”
　　六合中，医、科、卜三系只有能力高低，武、术、灵三系却可划分境界，各境界之间更有修炼壁垒存在。境界分为六层：入境、离境、化境、御境、空境、臻境。境界只因修炼壁垒而分，境界越高能使用的功法便越多，常理来看便也越强。但凡是总有例外！
　　如今的金石和齐陌，便是入境的修者。
　　齐陌成术很快，金石身法灵动内力强劲。认真斗起来，一时间倒谁也奈何不了谁，当然，这是在齐魔使老老实实坐着用术，不暴起伤人的情况下。
　　两人这边正趁着师父不在，把内院弄得一片狼藉，突听外院传来一阵尖叫。金石闪身躲过一个攻击术印，抬头朝外院看去。齐陌也摆摆手消散了聚在指尖的天地之力，两人对视一眼，在房檐间几个起落往外院奔去。
　　两人在外院的角落找到了储备粮们，此刻六人正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叫什么呢！”金石颇有老大气场地问。
　　储备粮一号左看右看没人肯站出来说话，金石旁边那个小孩又一直森森然地盯着他，战战兢兢地站出来道：“那……那有具尸体。”
　　齐陌闻言皱眉，他没闻见死尸味。朝他说的地方走去，掀起地上的一张盖了落叶的草席，只见一具面色红润的男尸正好好地躺在地上，身下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这个抛尸的人，似乎对尸体很好。齐陌弯腰，用手指戳了戳尸体的脸，还有弹性，除却温度，触感几与活人无异。
　　这边金石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储备粮们：“你们怎么会这么巧发现这具尸体？这里是整个北苑的边角，你们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金石公子，二少爷吩咐收拾整个外院，这几日我们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此处。没想到拾掇到中途就……”
　　金石垂眸想了想，回头便见小孩正在戳尸体脸蛋玩儿，抽了抽眼角，回头对六人道：“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
　　储备粮们忙不齐叠声道：“是是是……”
　　等六人离开，金石便蹲下仔细瞧了瞧尸体。他本是医修的儿子，对人体有些了解，这人确实是死透了，可这形貌却又着实诡异。
　　金石：“会不会是那六个捣的鬼？”
　　齐陌摇头：“不像。这尸体是灵力滋养着，那几人身上并无灵力。”
　　“灵力？是灵修？”金石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该不会是少……”
　　“不是。”齐陌笑：“你太小看他了。”若是秦归，何必用这么低阶的法子保存尸体。光是术修一派，就有许多保存尸体的术印，这尸体上却什么都没有。且尸体上的灵力正在消散，若要一直保存，就得经常补充灵力。
　　“那……我们把尸体抬回去？”
　　“不用。”齐陌把草席重新盖好，又捧了树叶洒在草席上：“等着吧，那人快来了。”
　　……
　　夜幕渐深，整个秦府渐渐归于寂静。北苑角落的墙头突然跃上一道人影，隐没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他落在院中，掀开那张草席，齐陌才看清那人的脸。
　　……居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忙完一阵，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