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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枕席/饴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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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啊?”
夫人又问。
这次,不待南小棠开口回答,李妈妈强撑着笑着替她答了话。
“叫南小棠,南北的南,海棠花的棠。”
“南小棠……好名字啊……”
夫人赞叹连连,拉着南小棠的手不肯放开,对她说,“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心善得很,如今要娶个偏房,我看你好得很,不知你愿不愿意嫁啊?”
南小棠怕极了,不敢再答话,抬头看向李妈妈,李妈妈暗自叹气,不理南小棠。
南小棠虚岁十四,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手一哆嗦,就把怀里的扑满摔了。
咣当——一声响,铜板叮叮当落了一地。
屋里一群人,谁也不说话。
“碎碎平安,铜板滚地财运来。”
夫人笑吟吟地,替南小棠解了围,“这孩子和我有缘,要是生辰相和,我儿就娶她了。”
闻言李妈妈绞紧了手绢,想叹气又不敢叹,皱着眉头强颜欢笑。
半晌后,夫人拿着南小棠的生辰八字,笑呵呵地走了。
一屋子人都散了,李妈妈端起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唉声叹气的,说,小棠,你今儿个可真是给自己捅了大篓子了,我也留不住你了。
南小棠懵懵懂懂,弯腰捡着散落的铜钱,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何等情况。
李妈妈心疼钱,自己养了几年还没来得及推出去挣钱的丫头,要被人买去成亲冲喜,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买卖,一成交就再没了赚头,这种事情哪个开店做生意的妈妈愿意遇到呢?
李妈妈心痛不已,挥手让南小棠出去了。
南小棠心有戚戚,跑到后院大声喊赵错。
“赵错——你在哪啊?”
赵错消息灵通,那边顾夫人刚离开李妈妈屋子,他这边就已经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了。
顾家公子病重,要娶偏房冲冲喜,顾夫人来黄雀胡同买人,看中了南小棠!
事情来得太突然,赵错不知如何是好,他惊愕不已,听到南小棠的呼唤,慌忙跑到后院来,也不管李妈妈看到会不会生气了,直接撑着柱子翻过了篱笆墙。
过了这许多日,秋天已经到了,满墙的绿叶子都变作枯黄色,碰一碰,哗啦啦落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那顾家公子病得没法医了才要娶妾冲喜!”
顾公子病了?
南小棠先是有些惊讶,她记得送她海盐的顾公子,不过小半年,顾公子就重病了吗?
“你若是嫁去顾家,要么是做寡妇,要么是为人妾,连个赎身的机会都没有!”
赵错说得狠厉,南小棠吓得哭起来,抽噎着说我只想让妈妈看我攒的钱有多少,压根不知道顾夫人在妈妈屋里啊……
不多时,那位夫人派人回来传信,说请高人看过了,两个孩子八字般配的很,夫人高兴极了,这就催促高人择就近的良日成亲,高人看了黄历,婚期就定在后日。
闻此消息,李妈妈叹息连连,说没办法,顾家要买小棠,我也挡不住。
南小棠被一群老嬷嬷带去洗浴梳妆,关在阁楼熏香。
夜半,她辗转难眠,躺在从未见过的软铺上,一睁眼,正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
赵错借着月光,攀上房顶,掀了瓦片。
“你这就要嫁人了?!”
赵错质问南小棠,“你才多大啊?这也太早了吧?”
南小棠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年纪还小,压根不想嫁人。
她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赵错趴在屋顶,眼睛亮晶晶的,对南小棠说,“要不……我带你逃婚吧?”
“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拘在这一个胡同里,我想出去看看,正好能带你一起走……”
南小棠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好。
今夜已晚,天很快就要亮了,两个半大孩子约好明日月上梢头时一起逃婚出走。
翌日,南小棠惴惴不安,担心没有力气跑路,用早食时一连吃了两碗饭。
秋风扫落叶,在阁楼上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南小棠忐忑不安地等了整整一日,却没能等来赵错。
她彻夜未眠,在太阳升起、梳洗嬷嬷开锁推门进来时,垂下了头。
嫁就嫁吧,做妾就做妾。
南小棠心想,大约这就是自己的命了。
南小棠是去顾家做妾,穿不得正红的衣裳,迈不得顾家大门,坐不得八抬大轿。
她盖着水粉色的盖头,被喜婆搀着从偏门进了顾家,连天地都没有拜,就被送入了洞房。
红烛被剪了灯芯,烧的通亮。
一阵阵咳嗽声嘶声裂肺,南小棠垂目看着脚下。
病得只剩半条命的顾归苏被人搀着,用秤杆掀了南小棠的盖头。
南小棠抬起头来,她没化什么妆,只涂了红唇。
四目相对,病入膏肓的顾归苏居然认出她来了。
“啊——我记得你……”
顾归苏气若游丝,问南小棠脖子如何,肿块消了没。
“好了,已经看不出来了。”
南小棠仰起脖子让顾归苏看,“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顾归苏巍巍颤颤抬起手,要亲自摸一摸南小棠的脖子。
南小棠噢——了一声,自己动手解了颈扣,低头半蹲着凑到顾归苏身前。
喜婆和小丫鬟悄悄离开,新房里只剩下南小棠和顾归苏。
顾归苏亲自触诊,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声好。
洞房花烛夜,南小棠和衣躺在咳嗽不断的顾归苏身边,陪他躺了一个多时辰。
顾归苏咳得厉害,躺不下身子,躺枕摞了几层,斜斜倚着。
“好了,时候够长了,你去外间歇着吧,那儿有软榻,别拘束,我这里没什么规矩。”
红烛燃了一半,顾归苏赶南小棠离开,他说自己害了肺痨,要传染的。
南小棠没敢动。
顾夫人要她进门,本就是拿她来冲喜的,若是被顾夫人知道她并没有陪着顾归苏,怕是要惹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