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仙又如何》泽耳

13、金色长安

　　青玄再次出现时，阿琅正趴在亭里的栏杆上睡着了，天珏微抬眼，便看见青玄幻化人形的模样，他放下手中酒杯，脸上的神情带了分意味深长，“看来你伤已全好了。”
　　青玄微笑颔首，走到天珏跟前，向他福了福身，“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天珏拂了拂手，微微上挑的凤目看着她，“我不需要什么回报。既你已好，便离开这儿吧。”
　　青玄摇头，秋水般潋滟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我想留在你身边。”
　　天珏却面无表情道，“你是只雪狼时呆在我身边无妨，可你现在化成人形，再在我身边就不妥了。”
　　青玄微蹙了蹙眉，然后直言道，“天珏，我想跟着你，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因为我对你已动情。”
　　“动情？呵呵，你是魔，我是神，我们生来殊途，你竟然对我动心，那我就更不可能留下你了。”天珏修长的凤目凝着她，华发在风中徐徐飘动。
　　“既然我们生来殊途，你又为何要救我？我们魔族的狼女，这一生只会动一次情，要么轰轰烈烈，要么玉石俱焚。”
　　“我做事一向随性，没什么缘由，救便是救了，如果重来一遍，换了个心境，说不定我还会亲手把你交给太上老君处置。”
　　青玄的眼里瞬时隐忍着点点水光，“我不信，若真如此，你大可以救了我以后不再管我死活，可是你却让我待在你身边，一直为我疗伤。”
　　“难道你没听过有一句话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做事虽然随性，但却会有始有终。”
　　“你......”青玄顿了顿，眸光黯了几分，“你当真要赶我走？当真就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天珏定定看着她，“我不能给你轰轰烈烈，难道你要和我玉石俱焚？”
　　青玄勉力牵了牵嘴角，眼神突然变得冷冽起来，“我不会和你玉石俱焚，我接受你拒绝我，但如若将来，你要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既然我得不到，那么世上也没有别人能得到！”
　　天珏淡哂，“你们狼女还真是干脆得很。”
　　青玄眼尾的光突然扫过正趴在栏杆上睡得酣畅淋漓的阿琅，眸光一冷，正要上前，却被天珏挡下来了，“干什么？你想杀她？”
　　青玄的确早已动了杀念，“她在你身边，我留不得。”
　　天珏微微嗤笑一声，“这果子精与我能有何干系？我警告你，要是让我知道今后你再妄开杀孽，我对你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琅懵懵懂懂醒来时青玄已经离开，她舒展了下腰肢，从横栏上跳了下来，走到石桌旁在天珏对面坐下。
　　天珏眼尾的余光睨了下她，“你可睡得真香。”
　　阿琅笑了笑，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去过人界吗？”天珏突然问起。
　　阿琅摇头如波浪鼓，两眼立即闪烁出灵动的光，“我在天君的书房里看过关于人界的书，人间到底是怎么样的？”
　　“想知道吗？”
　　阿琅忙点头如捣蒜，然后身子已被卷入九重云霄之外。
　　当阿琅站在人间的城池上放眼望去时，她便呆住了。
　　铜雀兰台，几度飞鸿，从辉煌的长安，分开十二条广路，朱雀开八扇通门，布局俨然庄重，视线所及处，楼阁亭台，廊桥曲舍，重重叠叠，琳琅满目，数不尽其中有多少门户、多少人家。
　　人世间的繁华热闹，倒映在阿琅眼底，从市集坊间到楼台玉宇、再到辉煌不尽的金銮殿陛，阿琅完全看得直愣愣的。
　　凝望许久后，阿琅嘀咕了一句，“原来人间是镀了金的颜色。”
　　天珏立在阿琅身后，淡淡哂笑，“那都是被无休止境的利欲给熏的。”
　　阿琅怔忡一下，转脸过去望向他，眼带惶惑，“什么意思？”
　　“不信我带你去看。”天珏带着阿琅走下了城楼。
　　攒动的茫茫人海之中，阿琅紧紧跟随着天珏穿梭在行人如织的长街里巷中，好奇地左顾右盼着，却屡屡跟不上他的脚步，感到自己快要淹没在了人海中。
　　突然，阿琅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截住了，抬首看见一个身着暗纹锦服的男子，他生得面眼清秀，手里执着一柄折扇，身后跟着几个家丁，这男子正兀自打量着她。
　　阿琅这才察觉身后已经围了好多人，而且多是十几、二十岁的男女，且都用相同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她和天珏。
　　阿琅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吧？
　　那锦服男子摇了摇折扇，凝着阿琅半晌才慢悠悠道出，“此女仅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阿琅微一怔忪，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你是在说我？”
　　男子收拢折扇，眉目含笑，“不然姑娘以为你身后为何会围了这么多人？”
　　阿琅环顾了下四周，再将目光转向天珏，他依旧是一派面无表情，对于四周众多女子的围观，他眼里只有疏淡的冷意。
　　“在下白霖，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叫阿琅。”
　　“我想请阿琅姑娘去天香坊喝杯薄酒，不知可否？”
　　阿琅一听到酒眼光便亮了亮，脑子里立即怀念起罗裳和百花芳主亲手酿制的百花酒，正要点头，又看向了天珏，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没想到天珏这回竟爽快地点了头，阿琅一喜，立即拉上天珏和这位白公子一起去天香坊。
　　天香坊是长安第一大酒楼，当然里面不仅是吃饭喝酒的地儿，还有赌坊、茶馆和窑子，这位白公子在天香坊里的天字一号房点了一桌的酒菜，如此盛情款待，阿琅不由觉得这凡间的人真是热情友好，并不像天珏所说的利欲熏心。
　　他们做神仙的，平日里只用吸食一些花草的灵气，闲时喝点酒水茶水，并不用吃人间的这些食物来补充体力。
　　阿琅看着桌上这些色泽金黄油亮的食物，浓郁的香味钻进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惹得阿琅禁不住要尝一尝。
　　这还是阿琅第一次动筷子吃饭，菜还没送到嘴边便掉在了桌上，她抬眼瞅了瞅那白公子是如何用筷的，暗自学了学，然后又夹起一块肉，那肉颤巍巍地正要送入嘴边，却被天珏一筷子给她敲落了。
　　阿琅斜拂着眼瞪了眼他，天珏却递上了一杯酒，阿琅的注意力便被杯中美酒吸引了过去，立即接过来喝下去，这酒虽远不及百花酿来得芬芳扑鼻，回味悠长，但也还算香醇。桌上的菜天珏一点都没动，倒是和阿琅一起喝了几杯酒。
　　一阵闲聊后，阿琅才得知这位白公子原来是南方叶城的城主之子，此番来到长安是来觐见天子缴纳岁贡的。
　　在天子统治的这片王土里，每一座城池每年都会固定进朝缴纳大量岁贡，以此来表达衷心，殷实国库，进而安定社稷。
　　不久后阿琅便喝趴在了桌上，天珏深邃的眼扫了扫白霖，然后也跟着趴下了。白霖身后站着的家丁立即走上前，“公子。”
　　白霖拂了拂手，示意他退后，然后起身，走向趴在桌上的两人，轻轻喊了喊，两人仍旧昏沉沉地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
　　白霖沉声道，“把这女子装入锦匣里，明日朝圣时献给皇上。”
　　浑身瘫软地趴在桌上的阿琅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费力地睁开眼来看向白霖，嗫嚅着，“你、你做什么？”
　　白霖走到她跟前，眼里掠过狡黠的笑意，“酒里没毒，不过是在酒杯上撒了点软骨散，你们喝了这么久才倒下，还真是厉害。不过，我还给你单独下了副毒蛊，把你送到皇上身边定能讨他欢心，不然真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阿琅忙看向阖上眼的天珏，想去叫醒他却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天珏。”喊出来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放心，至于他，我自会好好照顾的。”白霖走到天珏身旁，突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天珏的发，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你、你做什么？”阿琅一愣，他不是男的吗？
　　“这么风华绝代的男子，真是令我一见倾心，自然要将其带回叶城了。”
　　阿琅闻言呆住了，额角有豆大的汗滴落，这就是传闻中的龙阳癖？！阿琅浑身的每个毛孔都颤抖了一下，原来这白霖的真正目的不在自己，而是天珏。这让阿琅怎么说才好，唉，天珏招惹的桃花债，现在已经不分男女了。
　　白霖的视线又转向了阿琅，眼底带了丝丝冷意，“至于你，若能把那昏淫无度的老皇帝伺候好了，助我白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我自会给你解药，但若你不听话，我会让你肠穿肚烂而死。”
　　阿琅瞬时毛骨悚然，然后白霖身后那几个家丁上前来架起阿琅，无情地将她丢进一个大木箱里，箱子一盖上四周便成了一片黑黢黢的狭小空间。
　　阿琅蜷缩在箱子里，抬起手来想要凝聚法力出去，头脑却晕沉沉的，完全用不上力来，想到天珏还在外面，阿琅心里十分着急，怎么办？
　　大概是白霖给她下的毒发了作，她腹处突然袭上一阵锥心的疼痛，阿琅蜷缩着四肢，下巴微微抖动着，咬紧了唇却还是止不住一阵闷哼声。
　　就在阿琅疼得快要晕厥时，木箱子突然被打开，亮光照射进来，刺得阿琅的眼睛紧紧一闭，再睁开时，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那袭玄色的绣金长袍，衣袂正随风而动，修长的凤目，勾勒出一股无度之美，突然让她难以移开视线。
　　“天珏。”阿琅唇边终于浮现一抹笑颜，轻声唤道他的名字，然后眼睛再次阖上，晕厥了过去。
　　天珏眸子微敛，将阿琅从木匣里抱起，指上凝聚真气在阿琅眉心一点，阿琅才又睁开了眼，微微怔忡看着他，然后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重伤的人，当然也包括白霖在其中。
　　天珏放了阿琅下来，他迈步走向白霖，白霖正仰趴在地上，一脸惊惧地望着天珏，“你、你究竟是何人？！”不仅在被他下软骨散后相安无事，还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就让在场所有人倒地不起。
　　“就凭你这般污秽的人也配知道我是谁？”天珏看着他，眼神一寸寸冷下来，无形的空气中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寒气，白霖瞬间感到了致命的危险，连滚带爬地匍匐上前，浑身哆嗦着朝天珏连连叩头，不住地低声求饶，“求求你，不要杀我，放过我吧，求求你......”
　　天珏睥睨着他，开口时声音冷冽如霜，“刚刚你是用哪只手碰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