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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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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茶会主要是赏花品果,西域新进贡一批新鲜的瓜果,甜腻多汁,是快马千里,中原绝无仅有的果中极品。
其实,品果只是无关紧要的借口,在这本就无聊的皇宫中,一群靠着美貌与血统的米虫任何理由都可以聚在一起。可以是夏花开了,可以是秋叶落了,可以是赏冬雪,也可以是悲残春。她们要的不过是偶尔的挖苦来填补本就寂寞的生活,或者是看别人的笑话让自己度过隆隆的寒冬。
这座皇宫是最热闹,也是最寂寞的。
这就是芸绡在这里坐了许久,吃了两个蜜瓜的结论。
可是这个结论让她很不满意,她觉得从这些只会讨论胭脂和衣色的女人身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道真的是自己一开始就弄错方向了吗?
“这个蜜瓜很好吃,是吗?”
一个怯怯的声音阻止了芸绡再拿一块蜜瓜的动作。是谁?她回头,看见的是一张小巧干净的脸。
干净,这就是她对苏谧的第一映像。
这个女孩皮肤白皙,脸上的妆容也是清新淡雅,宛若无痕,年轻的皮肤饱满而水嫩,这就是青春来给予的赞礼,不像后宫中那些已经年华老去,被寂寞和岁月摧残的只剩下满脸的粉末的女人,她,应该处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呃……还好啦。”芸绡环顾四周,整张桌子就只有她面前堆满了蜜瓜皮,然后不好意思的对旁边的女孩笑笑。在场的女眷妆容是用心打扮,十分的注意涵养,瓜果几乎是不动的,如果有谁像她一样不顾及形象,怕是对手整年的笑料,但,只有她紫芸绡有这样的特权。
“你是六王妃?”她不但笑容干净,声音也温柔的好听。芸绡想,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女孩的。
“你是?”
“我叫苏谧,上个月才被封为才人。”
才人?这个女孩似乎还没有她大,一脸的稚气未脱,却按辈份已经是她的母妃了。心下有一丝可惜,多美好的一个女孩,如清晨初开的白玉兰花,就这样轻易锁在了这玉石堆砌的勾栏里。
“你不尝尝看?”芸绡把手上的蜜瓜推给苏谧,“很好吃的。”
苏谧摇摇头,轻笑,“今天我点了唇,怕弄污了,可惜了。”
“的确是可惜了。”可是芸绡想的可惜是她吃不到这难得的果品。不过是唇色罢了,污了再点便是,她的怀里还揣着一条刚才擦唇弄污的雪白绢帕。
把刚才推过去的蜜瓜又重新拿到面前,芸绡没有再说话,不过旁边的苏谧却没有忽略芸绡,时不时的总要问芸绡两句,而芸绡嘴空时也会回答,不过也仅限于春花秋月,胭脂水粉,如此而已。
当苏谧与芸绡对一款京城流行的妆容聊的正兴起的时候,茶会上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芸绡往人多的地方一看,发现向来只能女眷参加的茶会,突然间冒出一个男人。
离得有些远,相貌看不太清,却觉得一身华服,头上固发的紫荆冠亮得耀眼,想来应该又是哪个皇子。
不过,她还是悄悄问了旁边的苏谧。
“那是当朝太子啊。”苏谧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芸绡,感觉像是说,你不还是他的弟媳吗?怎么会不认识。
不过芸绡倒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心下却在玩味,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头号政敌啊?今天总算见面了。
远处的刘阳似乎感觉到这边有人在注视他,他目光搜寻一下,便于芸绡的目光对上了。芸绡倒很平静,悠悠的又把目光收回来,重新与苏谧讨论未讨论完的话题。
可是刘阳那边却有了兴趣,这个女孩就这样收回来目光?有趣。
芸绡发现对面的苏谧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刚才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无端浮起了两朵红云,一双本该盯着她的眼睛老往她身后偷瞄。
果然,还没等她问什么,苏谧突然站起身来行礼。芸绡转身,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芸绡见过太子。”
“芸绡?你就是我那个六弟纳的新妇?”
芸绡低着头,总觉得他带笑的话音让她不舒服。
“是的。还没有去见过太子,是芸绡的疏忽。”
真可惜,已经嫁了人了,还是老六那只病猫,更是可惜。
刘阳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像一只正在谋划的狼,芸绡低着头没有看见,但是一直在旁边温顺呆着的苏谧眼里,划过一道光。
“母后,母后,你给老六娶得媳妇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茶会一散,刘阳就闯进皇后的寝宫,脚步飞快,他一路上心里都惦记着芸绡那张脸。
“什么?”
皇后正在佛堂念佛,刘阳也一路无人的直闯佛堂,然后劈头盖脸的问下来。
“六弟的媳妇,芸绡。”
赵皇后瞥了一眼刘阳,一声冷哼,“你先打听打听芸绡是谁?”她自己的儿子,她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不过他这次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
“不就是左相的女儿,这件事情朝廷上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怎么不让我先看过。”
“你看过怎样?先把你那些莺莺燕燕管好吧。”
“我正妃的位子可是留着的,嫁给我当太子妃,总比老六那只瘟猫好吧。”太子语气轻佻,言语更处处是对六弟刘昂的蔑视。的确,在他眼里,那个终日不出小苑一步的六弟简直窝囊至极,什么样的女子配给他,都是可惜,更别说那个长相秀美,风味更不一般的芸绡。
“你最好趁早打消你那个念头。”皇后冷着脸说,读了一半的佛经更是没有了心情。
“我什么念头?我只是为她可惜。”想他堂堂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芸绡,弟媳,在他眼里又算什么?早晚都是他的。
只是他还在美滋滋的想着要怎样把芸绡从刘昂身边夺过来,一个巴掌蓦然间扇红了他半张脸。
“母后?”刘阳被打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这只是警告,如果你继续不知轻重,下场就不是为母的能控制的了。”赵皇后转头盯住刘阳,神色凶狠,刚才在佛祖面前的慈眉善目仿佛只是个幻觉。
那座被供奉在神桌上的纯金佛像在幽暗的房间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本应普渡众生的佛,却噙着一丝冷笑。
“知道了。”刘阳抚着右脸,答的不甘不愿,可是,心里却做着另一番打算。他刘阳,可不是这么轻易能制得住的。
“你少在心里打小算盘,如果不是你酒后胡言乱语,左相也不会想到刘昂,我们也不会这么麻烦,你想要的芸绡也不会嫁给刘昂。”赵皇后收起刚才的厉色,重新面对那尊佛像,“你明白你要做什么了吗?”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在缭绕的檀香中传来似有似无的诵经声,赵皇后闭着眼睛,又恢复了那张悲天悯人的脸,只是,佛的胸膛里,有心吗?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赵皇后那被金镂衣包裹的胸膛里,暗涛汹涌。
桌上的佛祖好像也笑了,是他的幻觉吗?不过,刘阳翘起嘴角,母亲好像想得和他一样呢?
除掉刘昂。
芸绡发现,自从上次茶会上遇到了刘阳,就几乎以后的每次茶会都会遇到他,甚至有时在花园的小径上,也总会凑巧的碰到。芸绡本就不笨,更不会迟钝到真的以为世事会有这么巧。
“太子。”又一次,与太子在羊肠小道上不期而遇。这次芸绡想把话挑明,不想再假装不知,然后让他借口多做纠缠,所以语气上不太友善。
“弟妹,这么巧啊。”看来刘阳还想故计重施,没有听出芸绡话里的不善。
“一点都不巧。”
刘阳肯定没有料到芸绡会放出这样一句话,尴尬的笑笑,然后想想了说辞,“难道是弟妹是在这等我?”
他还真好意思说!芸绡暗自翻翻白眼,正色说道,“太子,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但是你也不能怎么样。”
“弟妹的话还真是拗口啊。”刘阳用折扇支着下巴好似想了会,“为兄好像还是没听明白。”一脸苦恼状。
“我想太子是明白的,芸绡也不想多说。”拂袖想走,却发现刘阳的不知什么时候轻搭上她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到暧昧。
芸绡大惊,急忙拂掉刘阳的手要退到安全距离,怎奈刘阳先她一步抓住她的胳膊。
“请太子自重!”她加重语气,却无法甩开刘昂的手。
看见刘昂越靠越近的脸,芸绡突然间害怕起来,四下一瞥,空无一人,难道真的要在这被人轻薄?
“太子你别忘了,我爹是左相,得罪他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即使心里已经害怕的发抖,但她仍然强作镇定,气势上决不能先输下一节。
“哦,是吗?”不过这好像对刘阳没什么威慑,反倒被他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说你的丈夫是六皇子呢?”
话中的蔑视与讥讽再明显不过,可是却堵住了芸绡的嘴。不错,她已是刘昂的妻子,为什么只报父亲而不提丈夫呢?不是因为连她都在心里都没有看起过他的丈夫吗?
面前的那张噙着冷笑的脸在她眼前晃荡,让芸绡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怖,他似乎在闻她发间的味道,眯起眼睛,喉咙里有吞咽唾沫的声音。他当她是一道糕点吗?芸绡感觉到胸口一阵恶心,那张还算英俊的脸让她一阵反胃。
“你走开!”
芸绡做着垂死挣扎,她满脸嫌恶的用手肘勉强推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她感觉到越来越吃力,她就要哭了。
此时,正在费力与刘阳周旋的芸绡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突然间从灌木丛中走出,拨开刘阳的手,把还在发呆的芸绡护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愣在了当场,芸绡缓缓抬头一望,才发现是刘昂。一瞬间,一股暖流划过心田,一直紧绷的弦陡然放松,身体如实的反应,不自觉的靠在刘昂的怀里。
“她的确是我的妻子。”显然,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但好像并不在意,仍然笑着。
刘阳看着搂着妻子的刘昂,只得怏怏的放手,然后,耸肩一笑,“的确。”
“那么皇兄,为弟可以带着妻子离开了吗?”
没有等刘阳回答,刘昂就已搂着芸绡转身离开,被撂在原地的刘阳看着,心中妒恨,而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容也一片片的崩溃。
刘昂,这是你自找的。
而另一边的刘昂,在确定两人已经离开太子的视线范围之后,缓慢的放下搂着佳人的手臂,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了。
芸绡看着他,惊魂初定,本想说声谢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琢磨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怎么刚好路过了?”
“哦,我躺在那看书很久了。”
什么意思?她震惊的转向他。他是说,他一直看见事情的发生,一直看见她被人轻薄,一直看见她害怕却无助,但是,他只是躺在那看书?
她还是他的妻子吗?他真的懦弱到这种地步。
再也没有什么感谢了,她现在的心里除了羞辱和愤怒再也没有其他。
她想狠狠的甩刘昂一个耳刮子,却对上他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很生气吗?心气到了极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只得狠狠的推了他一把,转身飞奔。
刘昂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无奈的笑笑。
摇摇头,好像把书落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