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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人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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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拢月便收了燕回做弟弟。
起初大家都以为燕回是给拢月做小厮使唤,可没想到这拢月待燕回那是真真的好。吃穿用度自是不用说,还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习琴作画。除了接客不把他带在身边,其他时间两姐弟那是形影不离。
燕回八岁,已是略通人事。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周围都是些莺莺燕燕,看多了这男欢女爱,他这心中多少明白。他这心底里最是知道孰好孰坏,孰是孰非。
王九娘更是早就禁了大家的口,不许他们将此事宣扬出去,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曾有人慕名而来,想要将燕回买来做孪宠。奈何拢月以死相逼,才断了王九娘的念想。拢月深知,以燕回之姿若是到了南风馆,那定是抢手的红人。她自己已是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千千万万也要护着弟弟周全。随着年岁增长,燕回出落的更是不俗,拢月每每见了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经过此事之后,燕回明白,自己在这烟花之地,必须处处小心。姐姐护他已是诸多不易,他生怕出了差错,牵连了姐姐。所以平日里总是深居简出,到了晚上更是待在房间寸步不离。
这一年燕回已是十二岁,受拢月耳濡目染,他通晓音律,尤善抚琴。姐弟俩闲来无事便抚琴唱曲,不亦乐乎。但这看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成了赚钱的买卖。
等到燕回十五岁之时,拢月已然成了青楼里的老姑娘,可燕回却出落成了风流的朗朗少年。说来奇怪,燕回虽自小在青楼长大,却毫无烟花之气,反而在这淤泥之中更显气质出尘。有朝一日若是出了这青楼,不知有多少少女为之神魂颠倒。
然而这些年琢玉楼 “后继无人”,老鸨无奈只好继续倚仗拢月。不过她早就对燕回虎视眈眈,到了如今,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王九娘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拢月不肯,那言语之中就透露出要将燕回送走的威胁之意。拢月无奈,倘若只是叫燕回抚琴,她也不好回绝,只得答应。
这老鸨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抚琴唱曲不过是个幌子,她是见这燕回越长越标致,便起了歪心。想他在外抛头露面,不免会见着那些爱好男色之徒。若是能把他高价卖走,她也算不得亏。之前碍于拢月她不好动手,如今已是这般年岁,怕也是由不得她了!
这一天是江州城中首付储老爷的寿辰。早在一个月前就派人请了拢月姑娘前去唱上几曲。
王九娘心想这储老爷的寿辰,那去的必定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这些人中不乏偏爱男色之人。于是她便偷偷遣了燕回与拢月同去,二人分别坐在不同的马车。等到了储府拢月才看到燕回,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怎的来了?!”
燕回看姐姐眉头紧锁,不由得纳闷:“不是姐姐命采星叫我来的么?”
拢月听了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明白王九娘的险恶用心,不由得责怪自己疏忽大意。
拢月赶紧瞧了瞧燕回,且是出来的匆忙,身上仍是平常所穿的素色长衫,并不打眼。她赶忙拿出一条纱巾塞给燕回。
“把脸遮好,等下抚琴把头压低。”
燕回赶忙接过纱巾遮住脸,点头叫姐姐放心。
“阿姐放心,等下了台我便寻一处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这筵席结束,我与姐姐一同回去。”
“乖。”拢月将燕回的纱巾又向上拉了拉,这才从后门进了院子。
燕回自进了琢玉楼就没出过几次门,乍见这储府如此气派漂亮,感觉十分新鲜,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储府前院早就是人声鼎沸,燕回跟着一众人从廊中穿过,匆匆一瞥,就看见了那满堂的宾客正在喝酒谈笑,热闹非常。
燕回对小时候的记忆已是相当模糊,可这样的场景为何会让他感觉如此熟悉?
“拢月姑娘,你们且在此休息片刻,等下自有人来请你们过去。”
“有劳了。”
领路的小厮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小堂便离开。且是看在拢月的面子,这处小堂清雅的很,桌上茶点果品俱全,准备的相当周到。此时寿宴上正值舞妓起舞,丝竹之声传入耳中,燕回忍不住跟着轻哼起来。
拢月的曲儿唱的好,江城人皆知,且这一曲难求,今日来的宾客都期盼已久。
燕回抱着琴跟在拢月身后,谨记姐姐的话将头压低,可他这心却是莫名的慌乱,轻轻将琴放好,坐定之后他才心安下来。
拢月今日乃是精心打扮,清丽脱俗、体态万千,眼波流转间看的在座宾客赏心悦目,不舍得移开目光。
“拢月祝储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拢月欠了欠身,行了一礼,继续道:“今日拢月备了几首小曲为储老爷助兴,还望储老爷欢喜。”
“好好好!拢月姑娘肯赏光,储某求之不得!”
燕回听这储老爷声音浑厚,想必是身体健康,定能长命百岁的。他不敢抬头张望,生怕惹了谁的注意。
拢月一开口,便又将这在座宾客的注意都吸了过去。其声有如黄莺啼转,婉转悠扬;曲转之处自然平顺;尾音绵绵,入耳酥软。
燕回早与姐姐配合过了数十遍,琴音袅袅,与歌声想和相依,娓娓动听。
众人皆沉浸在拢月的歌声之中,唯有一人,黑眸紧盯着抚琴的少年,嘴角微翘,长指跟着古琴的节奏轻轻敲着桌角。
此人正是储家的少东家——储宴。烛光浅淡,燕回又用纱巾将大半张脸遮了去,储宴看不清那少年的模样,只见一双素手在琴弦之上温柔抚弄。这歌声虽好,但琴声却更为不俗。此曲本是女子思念情郎之作,可光听这琴却多了几分决绝之意,颇有些对负心汉的谴责在这其中。
有意思!明明是个男子,为何要以面纱示人?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示人,真是太奇怪了。
拢月三曲唱完,众人皆还沉浸在这其中。储老爷颇为高兴,专门为拢月在席间备了座位。拢月深知今晚又是逃不了陪笑陪酒,心中苦笑。
燕回记得拢月的嘱咐,从筵席上退下来便又躲到了来时那处小堂。此时已是仲夏,荷花开的正好。燕回走到池边,夜风袭来,带来阵阵荷香,是从来没有过的舒爽。
燕回刚刚退下之时,储宴就有意跟去问个究竟,不巧有人过来敬酒,耽误了时机。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再去寻那人,已是没了踪迹。储宴心中遗憾,想那琴师弱柳扶风之姿,必是个风流人物。
且说这边燕回正在池边赏荷,就听不远处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孩童害怕恐惧的哭喊声。
燕回心中咯噔一声,赶忙向着那处跑去一看,果然是贪玩的孩童落入了水中。可惜夜色昏暗,燕回试了几次都抓不到那孩子的手。
眼看那孩子已经呛了水,燕回也顾不得自己不习水性,一下跳进池中将那孩子捞起。所幸那孩童并无大碍,燕回轻敲孩童的背部叫他把水咳出,那孩童便乖巧的缩在燕回怀中轻轻抽泣,时不时还咳上几声。
好在池边水不深,燕回抱着孩子靠在池边的石头上喘气。这娃儿看着虽小,可却是白白胖胖,活像个糯米团子,分量着实不轻。燕回试了几下,岸边石头湿滑,一只手托着孩子实在是用不上力。他试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应。恐怕要等到姐姐下了筵席来寻他了。
燕回正这样想着,就听头顶有人喊道:
“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