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应有小白》阿芋芋

4、第四章

　　班主任到底还是没让萧尧和白翊做成同桌。
　　白翊被调去了前一排，新同桌是那个送了他纸巾的女生，叫岑静。
　　班里人数是单数，萧尧就是那个落单的。他挪到了之前白翊的位置，背靠着后门，两条长脚伸展开来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孤寂。
　　岑静的课桌里一直备着两三本小说。不管上课下课还是午休，白翊都能听到旁边传来猥琐的笑声。他当然知道他的同桌在看什么，初中坐他后排的女生也是同样的德行，每天都在寻找时机传授给他一些不必要的知识。
　　萧尧毕竟耐不住寂寞，每到下课时间就逮着白翊的前座去上厕所的空隙霸着人家座位来排遣无聊。
　　白翊看着前座的同学在经历了一礼拜的无措之后已经能熟视无睹地直径走向萧尧的座位等待上课了，深深叹了口气。萧尧正在饶有兴趣地玩他的笔袋，把拉链拉上拉下，“我今天和你一起骑车回去，新家已经搬完了。”
　　正心不在焉看书的岑静闻言抬起头，瞄了瞄面无表情答应的白翊，又看了一眼对此回应很不满的萧尧，合上了书。
　　萧尧没有让她失望，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地往正从课桌里掏课本的白翊面前凑了过去，“以后有我陪着你开心吗？”
　　白翊感觉到有一道黑影袭来，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慌忙拿书挡在了自己面前。
　　萧尧俯身向前抓着书想抽出来，刚使了个劲就听见铃声响了。他撅撅嘴，松开手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经过白翊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岑静微微后仰往旁边瞧，看见躲在书后面的白翊咬着下唇，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白翊不喜欢和别人的脸凑得太近这件事，初中班里的男生都知道。
　　他发育得晚，刚进初中的时候还不到一米五，白白净净的也不爱说话，每次被人突然打招呼都会吓一跳。
　　萧尧特别喜欢看到他受惊的样子，总是故意把脸贴过去讲话，白翊往哪逃他的脸就往哪贴。久而久之男生们也都跟着瞎闹，说哈喽都是一副要强吻的架式。
　　白翊后座的女生看不下去了，极力谴责着这群流氓，“人萧帅凑过去的时候小白的脸是红红的，你们凑过去的时候脸都是被吓白的！”
　　初二突然蹿高的白翊已经能冷漠应付这一调戏了，流氓们试了几次屡屡被无视之后也就感叹着岁月无情，选择放弃。只有萧尧依旧锲而不舍地挑战着白翊的极限。
　　白翊调整了一下呼吸，放下举在面前的书。不小心和笑得意味深长的岑静对上了视线，他干咳了几声，尴尬地搓了搓耳朵。
　　“我不太喜欢和人靠太近。”
　　岑静无所谓地歪了歪头，“你拿错书了，下节是英语课。”
　　陆一扬因为上课吃薯片动静太响被点名起来朗读全文，白翊在满教室回荡的乡村英语中走神了。
　　初二是少年们想象力的高峰期。他们总能充分利用手头的资源以及现处的环境来创造一些毫无意义的游戏。
　　比如把隔壁班的人劫持到自己班囚禁起来，能救出人质就算对方胜利。玩久了，他们觉得冲锋陷阵救人容易双赔，就改为捉捕对方班级战斗力低下的小同学以作持平，互不相让。而无辜的人质基本就只有在别班同学热情的围观下等到上课时间才能刑满释放。
　　那天白翊刚从厕所出来就被捉拿了。这几天在教室里见多了隔壁班抢过来的无辜牺牲者，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也没挣扎，老老实实被带走了。刚被扔进隔壁班教室，他就感受到了几十道幸灾乐祸的视线向自己投来。白翊在别的班没什么认识的人，就老老实实挑了个空着的座位坐下，托着腮看着这班的中二头领从后门探了个头朝旁边叫嚷。
　　“十班听着！你们班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帅哥在我们手上！叫——”
　　头领回头看他。
　　“白翊。”
　　“叫白翊！十班的垃圾敢不敢来抢人！”
　　然后一群中二少年跟着从窗户伸出头起哄，“敢吗——！垃圾——！”
　　白翊看着挺乐，两班的人每次都这么挑衅，到头来也只是僵持在那，自己班那群老流氓估计已经出动去厕所寻找目标了。
　　结果话音才刚落下，就听见闹哄哄的脚步声从隔壁涌了过来。喊话的几个人也傻了，连忙关门关窗防守阵地。
　　很久没见到游戏双方正面交锋的同学们都沸腾了，全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探着头往外看。
　　白翊看到猴子陆一扬和球球几个人正奋力扒窗户不让对手有机会从里面反锁，使着劲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让人有点感动。
　　看来双方对这个幼稚的游戏都很上心。
　　他挪了挪视线，看到后门的玻璃上透出了萧尧同样努力的身影。他侧着身一下下顶撞着门，中二头领也稳定姿势抵在门口防御，还试图找准时机把门锁住。
　　白翊觉得自己应该上前给自己的兄弟帮个忙，刚站起来，就被前排的女生瞪了一眼，“你现在是人质！快坐下！不能破坏游戏规则！”
　　“……”谁能告诉他现在全世界是不是只有他还没能入戏。
　　双方互相僵持了几分钟，救援人员渐渐失了力气，教室内的防御者们找准机会就锁上了门窗。
　　就算玩得再疯他们也不会破坏公物。中二头领和他的伙伴们对着窗外脱力的脸一起做着鬼脸欢呼了起来。
　　白翊看着他们背上的汗渍有点无奈地笑了，“喂，那能不能放我出——”
　　伴随着女生的惊呼，后门门顶上方两扇天窗突然“啪”地打开了。
　　一甘人瞪着眼睛看着萧尧弯腰从两米高的天窗钻了进来，然后利索地跳下，稳稳落地。
　　白翊只来得及咽了咽口水，就被扯着手腕拉了起来。
　　萧尧仰着下巴狂霸拽地对着中二头领说：“你们昨天抓了猴子也就算了，抓小白可不能放过。”
　　门外的猴子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开门出来，神情很复杂。
　　陆一扬的朗读结束了，他亲爱的同学们终于还是没憋住，全部笑出了声。白翊回了回神，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同一个方向时扭头看了眼萧尧。他还是靠门坐着，手上转着书，朝自己的好朋友毫无人性地发出了连绵的嘲笑。
　　白翊又转回头，揉了揉脸。
　　那天晚上他被救出去之后，白翊拉着他靠在走廊上吹风散热。
　　“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救人了？”
　　“你妈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嘛。”
　　白翊哭笑不得，“好好好，谢谢你的照顾。”
　　萧尧开心了，把淌着汗的脸往前凑，“叫爸爸。”
　　“毛病。”白翊敷衍地朝后仰了仰脸，“快去厕所冲把脸。”
　　萧尧不依，一个劲往前凑，“你叫了我就去。快叫，叫爸爸。”
　　白翊被抵在走廊的栏杆上，手被萧尧反扣在身后，脸已经仰到了极致。他有些呼吸困难，刚想偏个头，就和萧尧凑上来的嘴唇蹭了个正着。
　　“……”
　　老流氓们还在隔壁班窗口耀武扬威，谁也没看见这短暂的意外。
　　萧尧愣着神放开了手，“我去洗把脸。”然后懊恼地揉了揉头发，跑了。
　　白翊依旧靠在栏杆上，舔了舔嘴唇。
　　咸的。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