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RPG)莉茜日常》河馬子

48、马车里的陷阱

　　(048)
　　莉茜曾被魔王带着，在空中远眺过古都赛利法。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古都之行可以说充满了期待。这次在海里克，她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当女仆、被挟持和养病了，等到了下一个地方，她一定要摆脱这些纷纷扰扰，进入观光客状态。
　　毕竟仔细想想，她这么努力做什么？原剧情中没有她，不也一路披荆斩棘？由此可见，她其实只要沿途观光、吃吃美食，有空学学新菜谱就好了，等见到了魔王还可以做给他吃呢。
　　这么下定了决心的莉茜，跟着艾萨克和克利夫，以平静的心情开始了旅程。
　　然而，有句话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才离开海里克不到三小时，就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非常抱歉……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
　　喊住他们的男人是个穿着朴素，长相也非常平凡的年轻男子。他的表情非常古怪，涔涔的冷汗浸透了发丝，五官微微地扭曲着。
　　“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出面交涉的人是艾萨克，毕竟他有“买菜多送两把葱”、“让十恶不赦的罪人忽然感到忏悔”等等功能，克利夫和莉茜难得在这方面达成一致，将所有与人沟通的工作都推给了他。
　　“是的。”那男人不停地擦着汗，棕色的眼睛眨个不停，好像不这么做无法纾解他的惊慌失措。“我是一个马夫，名叫汤姆，这次驾车载着夫人要前往海里克。但是路上遇见了魔物，护卫和女仆都丧生了。”
　　克利夫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从他先前的行为举止就看得出来，他非常讨厌魔物。
　　艾萨克也微微皱起了眉，蔚蓝的眼睛里浮起同情之色。
　　“我明白了，我们能怎帮您呢？先生。”
　　“马车坏了。”汤姆神经质地说道，他朝着身后一条小岔道指去，“夫人似乎受到惊吓，也可能在颠簸中撞伤了哪里，一直哭泣不止。她本就有痼疾在身，我很担心她的情况……”
　　听明白了他的困境，作为“勇者一行人”的他们当然不能退却，跟着他一起转进了那条人烟罕至的岔路。
　　那台马车的状况相当不好，右后轮完全裂开，车身溅满了泥巴。拉车的马匹也无精打采，长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苍蝇。
　　“这有点麻烦。”克利夫仔细观察，然后扶了扶单眼镜片，“没有材料和工具，恐怕一时半会没有办法修复。”
　　汤姆立刻急了。
　　“这位先生，我们夫人身体真的很差。若是在这种野地过夜，她的身体……”
　　艾萨克思考了一下，又往汤姆额上的冷汗投去一眼，温和地开口：“若是这样，恐怕就只有弃车徒步了。这里到海里克的步行距离不算远……”
　　莉茜感受到大宇宙的恶意。
　　刚刚这人已经说过了，他们遭受了魔物的袭击，而且其中还有个受了惊吓的病人――以艾萨克的性格，不可能会放着这样的两人自生自灭，一定会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处所。
　　而离这里最近的安全处所，当然就是他们早上才刚刚离开的海里克。
　　……也就是说，这三小时都白走了。
　　虽然悲伤，但毕竟这攸关人家生死，也是勇者的分内之事，她并没有将这种哀怨表现出来，而是静静跟着点了点头。
　　结果他们这边都同意了，反而是马车里的夫人闹起脾气来。
　　“你让我抛头露面在大街上走？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呢？让老爷听见了会怎么说？”
　　“这个……”汤姆靠在车门边，急得满头大汗，却一眼也不敢往车中瞟去。“夫人，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啊，马车动不了，到了晚上又遇到魔物怎么办？老爷深爱夫人您，怎么会对此有意见呢。”
　　莉茜不禁有些诧异。
　　虽然这个世界是有守贞概念没错，但不能抛头露面这种设定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要说小村子了，就算是海里克，也很多身分较高的女性在街上行走啊。
　　“是教会的一些支派或结社。”克利夫面无表情，悄声解释：“他们有许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严格规定，而且每个支派或结社对戒律的理解都不一样。这位夫人大概是其中的一个狂信徒吧。”
　　之后，汤姆好说歹说，都没能说服这位柯莉夫人，逼急了，她就哭着要见“玛丽亚”――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她的女仆。
　　“夫人，玛丽亚刚刚已经……”汤姆更为难了。
　　“那么你要如何！就算让我戴上面纱，勉为其难在尘土上行走，难道还让粗鄙的男人――你，来搀扶我吗！？”
　　克利夫悄悄呢喃了一句“那你飞回去好了”，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莉茜还是差点笑出来。
　　汤姆大概实在没了办法，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艾萨克。
　　“抱歉，我们夫人是个非常虔诚的圣音派信徒……”
　　莉茜不知道什么是圣音派，也完全不想知道。但她更不想继续在这里磨矶下去，大夏天的站在太阳底下罚站很好玩吗？
　　“这样吧，我来搀扶夫人，可以吗？”她问。
　　艾萨克朝她投来不赞同的一眼，但可能因为在这种状况下加以阻挠，未免太欠缺同理心，所以忍住了没说什么。
　　克利夫默默转开了脸。
　　这几天下来，他心中“莉茜缠着艾萨克，利用他好脾气耍任性”的印象，已经完全被推翻。
　　真相应该是这样的：神经质老爸艾萨克对神经大条的女儿莉茜过度保护，恨不得将她绑在裤腰带上才能安心。
　　天知道这两天，他已经神经紧张到莉茜洗澡超过十五分钟就要敲门一次！
　　现在克利夫已经不鄙视莉茜了，相反地，对于事到如今，还能对于自己被严格监视这件事情一无所觉的她，他感到十分佩服。
　　“你？”
　　柯莉夫人对这个建议略有些犹疑，她将莉茜叫到车门边询问了一番，似乎对她“不够虔诚”略有微词，但又因为她是个“纯洁的少女”所以勉强打平。经过一番简直是折磨人的面试之后，柯莉夫人终于同意莉茜有资格搀扶她。
　　大大松了口气，莉茜连忙说：“那么夫人，请下车来。”
　　“你说什么呢？让一个有身分的夫人自己下车？当然是你该上车来搀扶我了，否则谁替我戴面纱和整理裙摆呢？”
　　“…………”好吧，为人民、还有落难的贵族夫人服务，也算是勇者一行的本业。
　　莉茜默默把“那你用飞的下车呗”这句话给吞回去，撩起车帘，提着裙子踩上马车的阶梯。
　　“等一下。”艾萨克忽然拉了她一把。
　　莉茜顿住了，奇怪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艾萨克的神情有些微妙，似乎在思考着甚么，蓝眼睛里闪动着不安；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彷佛对自己的不安感到疑惑，目光不断在马车上移动着。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最后说，在柯莉夫人的催促声中放开了莉茜的手腕。
　　莉茜莫名其妙，转头钻进车帘，看见了在幽暗中端坐着的柯莉夫人。
　　……明明有窗户却不拉开窗帘，什么毛病啊。
　　她腹诽着，为了减少无谓的口舌，尽量得宜地上前行了个礼，“夫人您好，我叫莉茜索尔，请容许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克利夫一声低喝。
　　“是魔物！”
　　然后是艾萨克沉着的声音。“保护马车！”
　　远远近近，有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仔细听，又像某种兽鸣，莉茜不禁感觉后背有些不舒服，仿佛听见指甲刮过黑板。
　　柯莉夫人的反应却很奇怪，她动也不动，在黑暗中依旧坐的笔直，似乎对那些混乱的骚动一无所觉。
　　“夫人？”
　　莉茜上前，想安慰几句，但她的指尖才碰到柯莉夫人的肩膀，原本姿态优雅的华服妇人，就忽然塌了下去。
　　没错，塌。
　　那只是一张空洞的人皮。
　　然后，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妖脸出现在她面前，莉茜在混乱中意识到，恐怕他一直披着那张人皮――天知道他怎么将自己塞进去的？
　　“又见面了，小姑娘。”
　　人妖杰里拉狞笑着，对她伸出了手。
　　莉茜虽然被震了一下，反应却不算慢，第一时间就读好了条，只要一个适合的角度，就可以马上用硫酸射线让人妖先生毁容。
　　“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杰里拉还在进行着反派例行性活动：说不必要、并且将导致自己失败的废话。“谁让你……”
　　莉茜的魔法已经完全准备就绪，就等她念出魔法的名称做结语，就可以喷对方一脸腐蚀液体了。
　　“硫――”
　　“谁让你被魔王陛下看上了呢？”
　　莉茜的动作随之停顿。
　　魔王？
　　她仰头，睁大眼，无意识地盯着那只手逐渐遮蔽自己的视线。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