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池芙蕖半生莲》瓜哥

11、chapter11

　　天边几声鸡鸣，旭日初升，黝黑的天空慢慢泛出一种死寂诡异的灰白。一只昏鸦扑棱棱从枯枝上飞起，转瞬没入还没消褪的夜色。
　　“怎么会这样？！”事到临头，顾浒反而不害怕了，他皱着眉，从我身后走出，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分明刚刚天黑，怎么这么快就亮了？这也太不正常了。”
　　我撇撇嘴：“正常的话我还会在这吗？”
　　顾浒没有在意我的挤兑，自顾自地继续说：“而且，这里分明不是我们顾府……但是，总觉得格局地形却很熟悉……”
　　“你熟悉也是正常，这里看地段就是顾府所在的地方，”我一指远处，“喏，看那湖，与下午时看到的那个湖一模一样，就是你们顾府里的。”
　　顾浒好看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认真想了想，从一开始黑曜和我说起这顾府情况时，我就觉得有种十分莫名的熟悉感，直到现在亲眼见到，这份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有什么，是我快要想起来的……
　　“对了！我想到了！”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我们大概是陷入幻境里了……这附近灵气很足，应该存在灵物，但凡天地灵物，都能够聚集灵气，灵气浓厚到一定的程度，可能会挤压扭曲时间，再加上灵物本身就有的能力，获许就可能达到溯回时间的条件。”
　　“溯回时间？”
　　“对，溯回时间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以人物的经历构成幻境，让人感觉回到曾经发生过的某一时间段，一种是以环境的变迁构成幻境。既然这里我们都没来过，那就应该是第二种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见到的，应该是这块地方在成为顾府前的样子……我从前听大师兄提起过，他们在争夺玉横之时曾经被带入一段往事……现在，应该和那种情景差不多……”
　　“玉横？那是什么？”
　　“一种天地灵物，”又开始想起那些纷杂的往事，我头痛，不愿多说，“这里大概也有什么灵物。”
　　顾浒看了看我，大概是发现了我脸色不太好，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静观其变，你离我近点，不要乱走，不然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嗯好，”顾浒变得十分乖顺听话，话音一落立刻就上前来揪住了我的袖子，贴得紧紧的。
　　离得这么近，我有些不自在：“……不用这样，只要不要离的太远就行。”
　　顾浒不肯放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那怎么行，你会法术，我又不会。如果发生了什么，你丢下我一个人走怎么办？我肯定追不上。我这么怕死，还是这样有些安全感。”
　　我黑线，用力扳开他的手指，不招呼就直接往前走。
　　招呼什么？不用招呼，这家伙怕死，肯定会跟上来= =。
　　果然——
　　“哎哎，芙蕖婆……姐，你别丢下我啊……”
　　走过了杂乱的草丛，接近湖边时，我突然停下脚步，顾浒吓了一跳，连忙缩到我身后，只露出一颗头，紧张地问：“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湖边有个人。”
　　“人，人？”
　　我翻了个白眼，手腕一翻，一扣，一拽，将某人拽到面前：“你不用这么怕，这个幻境里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哦……那就好……”
　　听到我的话，顾浒显然松了口气，随即挺直了身子，神色自若，大摇大摆地看了起来。
　　我：“……”如果不是命格不对，我还真怀疑他是方兰生转世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罢了，罢了，次生是我负你，只盼来生再见。”
　　湖边的人突然低声吟道，我与顾浒相视一眼，俱是噤了声，看向那湖边。只见湖边那人是个男子，穿着一件靛色的袍子，宽衣广袖，身形消瘦挺拔，青丝混着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因着是背对着我们的，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是就这般看来，那身气度风华，长相是何种模样已是不重要了。
　　只是，这样的男子，为何会吟出那样伤感的诗句？
　　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了许多话本的情节……恰在这时，顾浒轻轻捅了捅我，问：“芙蕖，你说，他发生了什么？怎么搞的像是要跳湖一样。”
　　我随口答道：“大概是，心上人，嫁给了情敌没有嫁给他吧。”
　　“嗯……我猜也是。”
　　这么一想，我们相视，不由都觉得这男子的背影里多出了一股萧索孤寂。
　　“芙蕖，他是不是真的要跳湖了……啊！”顾浒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那个男子，真的纵身跳入了湖里。
　　“乌鸦嘴！”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冲上前，顾浒跟着我一起来到湖边，却只见湖水涟漪扩散，哪里还有方才那人半点影子。
　　顾浒突然后退一步，手脚利索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褪下外袍塞到我手里，向前一步，竟然是要跳湖救人，我茫然地看了半晌，这才连忙拉住他：“你不能下去，就算下去，也是救不到人的，这只是幻境，方才那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你别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顾浒一急，难得露出坚毅之色，坚持道：“你放心，我水性很好。你说这是幻境，但是这也只不过是你的猜测，如果你猜的是错的，那岂不是眼睁睁看那人死去了？”
　　我语塞，像是才认识这人一样看着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抓住他袖子的手指也慢慢松了开来。他说的有道理，这里是不是幻境，不过是我的猜测，如果不是，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白白死去，我是做不出来的。最后只能道：“我水性不太好，你要去就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顾浒得了保证，纵身就要跳下湖，真的是半分犹豫也没。我拧着眉，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现在，我才觉得大概是有点先入为主了，这个大家公子，或许并没有我认为的那样胆小懦弱。
　　突然，就在这时，一道幽光闪过，眨眼就到了面前。顾浒才刚刚碰到水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一样，慢慢被送到了岸上。
　　我大惊，心生警惕，连忙扶住顾浒，将他护在身后。
　　是谁？是谁在我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就靠近了？
　　“谁？出来！”
　　手持着剑，这才生出一丝安全感，我将剑横在胸前，厉声喝问。随着我的声音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浮现在水面上，那人踏着水面走近，我这才能将他看清。
　　一袭浅色的长袍，一头青丝迤地，明明是大夏天，却在领口围了一圈雪色的狐毛，然而丝毫不觉违和，更衬得他脸庞如冰雪雕刻一般，好看的不像话。
　　“青书，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三百年，幸好，还是等到你了。”
　　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却不是看着我，这缠缠绵绵的话，是对着一头雾水完全懵了的顾家公子顾浒说出来的。
　　我也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男子，对着另一个男子，情意绵绵地说“幸好还是等到你了”。
　　……难道是在山上闭关苦修的这一百年，我已经完全与这个世界脱轨了吗……
　　顾浒小脸变得刷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半晌后，才慢吞吞地揪住我袖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我：“芙，芙蕖，你，你不是说，这个幻境里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