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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但为君笑沉盈至今 ...

  •   但为君笑沉盈至今

      在所有人都指责她是那黄蜂尾后针,有着一颗最毒妇人心时,谁曾想过她也有过一颗柔软无比的女儿心,期待美好。在不远的未来,她也可以披一袭红嫁,笑靥如花,归于良人。

      她的相公不需要貌比潘安,智绝诸葛,武冠群英,是个惊才艳艳之人。只要有一颗爱她的心就好,他会愿意和她一起共筑小家。

      哪个女人天生就有一副蛇蝎心肠,原本她不是现在这个人人惧怕的狠毒妇人,原来的她不慕容华不贪富贵,即便是柴米油盐的平凡,她也甘之若饴,可惜她没有那么幸运做的了卢家莫愁,更不是被两个人中之龙捧在手心呵护的武氏媚娘。

      不同于天之骄女的媚娘,生来就在糖罐子里,在双亲的宠溺下,幸福无忧的出落成整个利州城最为美丽的娇花。同为女儿家,她却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

      如果说媚娘是出水清莲,亭亭玉立,纯洁而又无暇,那么她就是深埋水中淤泥里的莲藕,虽然内里同样的无暇,但到底是在世俗的苦难中染上了一层污浊,在旁人眼中大概姐妹俩一个如同天上的一轮皎月,一个只不过是空中飘浮的一粒尘埃。

      一直以来她只是对媚娘有着小小的羡慕,纯良温柔的她从来没有对媚娘升起嫉妒之情,相反为着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好姐妹无数次感激上苍,也许是上天对她的垂怜。

      但再好的姐妹也如同双亲一样,可共度前生,却无法携手余生,在伴她走完一程之后,终是要嫁做人妇,各奔东西。

      有一天她对深爱的他说过,她的愿望不大,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仔细呵护那唯一的真爱,哪怕他不再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只是一个打柴的农夫,一个摆渡的渔夫,她也会不离不弃,也愿意生死相随。

      她只是遵从了女子的本分,出嫁从夫,相夫教子,恪守妇道,做个平平凡凡的小女人,唯一的贪心也仅仅索求的是从索爱男人身上得到相同的回报,可惜,命运的苦水叫她一饮而尽,干涩的眼眶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她这卑微的一生就可笑的过了,哪怕她千方百计的谋算,再怎么努力…………到头来终是一场笑话,她紧握双手,临了摊开手掌一看,掌心荒芜,指缝间的空隙是无言的讽刺,也许幸福来过?却什么也没留下……

      她拥有的亲情,早早遗失在破碎的回忆里。早逝的生父,懦弱的大哥,市侩的大嫂,时疯时醒的老母,老旧的房屋,这就是家的全部。

      财帛动人心,不论她再怎么委曲求全,小心谨慎,可还是被赶出了家门,母女两流落在外,相依为命,但女儿家菜籽命,虽看着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斑斓绚丽,一不小心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为了养活老母,她以柔弱的女儿身撑起了破碎的家,到了万般无奈的地步,她也不愿烦劳好友,吞下生活的苦,不惜将自己贱卖给了郡守大人他家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儿。

      十两白银,呵……她认命了,至少那遥远未知的幸福不值得她抛弃相依为命的老母,至少还有娘亲在家中等候。

      直到媚娘和小多救她出了那个牢笼,她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的赶到家中,空荡荡的正屋,寻不到残留的温暖。直到媚娘无意间推开房门一声尖叫过后,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媚娘身边,抬眼一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房梁上悬挂的人啊,为何有着她每日归家望见的熟悉面庞?泪潸然,转眼之间,家已不复,她怎么会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

      她有过的友情,在无声的成长和猜忌中被她亲手埋葬。样样都完美的媚娘,讲义气的小多,曾经的义结金兰敌不过岁月的摧残,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太好,那样深厚的感情,那么坚定的信任……

      可这一切不属于她,是她不好,不该嫉妒他们那令人羡慕的亲密友情,哪怕那种亲密到排斥了她,纵然求而不得她依旧是温柔寡言的盈盈。

      相识十六年,她总不爱说话,也无话可说,比起聪慧的媚娘,机灵的小多,她着实是木讷了一点。所以她每次只是静坐在另一边,轻轻柔柔的笑着,眼神柔和的看着媚娘和小多在那一头嬉戏打闹。

      在他们两人笑如阳光灿烂的晴空下,她静默安然就像一朵永远都会伴随星辰日月身边的云,遮住了大片大片的阴影,也遮住了氤氲的水汽。

      可是啊,她的好姐妹媚娘,她的好兄弟小多,从没有注意更没有看见有朵雨做的云心里正淅淅沥沥下着苦雨。她与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愈行愈远,也越离越远,终究淡了散了断了友谊。

      她还能有什么呢?亲情,友情,爱情?她也只剩爱情了……什么也留不住的她依旧是那渴望平凡爱情的小女子。她就快要沉沦于黑暗的地狱之中,谁能听到她心中无言的呐喊,救救她?

      为何要让她遇见他,在她为母伤心,最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他对她,从来都是笑语晏晏,可被温暖晃了眼的她没能看出那笑只是无差别的温柔,她不知,愈见怕黑惧冷的她迷失在那片温暖中。

      如果不是这样该有多好,在她还有坚强勇气的时候,在她还有可以拥抱温暖亲情的时候,遇见他,她不会变得如此狼狈,最后变得不像她。

      在双亲俱在,还有好友相伴的时候,她遇见他又该是怎样的美好,也许,在他温柔一笑后,她会报之以羞涩不失温婉的浅笑,然后在女伴的呼唤声中拾起掉落的素白方帕,匆匆路过他身边。

      之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无交集,本就无意的邂逅,回归各自人生,他怀抱如花美眷,她静待似水流年。

      何不如让她遇见他,在她最美好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渴望平凡的小女子,他依旧是笑得温暖的王孙公子,轻轻的点头,互道安好,转身离开成为彼此生命里的路人,可这一切对她不过是场虚无的梦境 。

      她爱他,也许一开始只是喜欢上了来自他无意间给予的一份温暖,渐渐的,早被显示逼得绝望,不再坚强,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她像是飞蛾,遵从趋光的本性,只顾那份温暖,在心里,任由孤独把那轻描淡写的一点喜欢燃烧成浓墨重彩的一笔爱。

      她扑向了悦动着的火焰,溅出的火星烫伤了周围的人,同时也灼伤了自己。在这场飞蛾扑火的炽恋中,火焰一如初见时温暖,而她,这只傻飞蛾,化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不!还是留下了,她用生命在她所爱之人身边铭刻出无法抹去的印记,她爱的男子只知她对他痴迷到病态的爱,却失望的道她变了模样,不再是温柔婉约的小女人,成了一个狠毒如蛇蝎的妇人。

      她该晓得的啊,本就不爱,何苦强求,但情之一字,若是可以由理智控制就好了,却半点不由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痴狂至今。

      她做了太多错事,该是早早知道,那样一个温润儒雅的他怎可能对她有意,更别说是心悦她,不过是一贯的举手之劳罢了。

      不久后的重逢又让她遇见了他,可是他的眼中没有她的倒影,欣赏爱慕的眼光不为人知的落在了那道娇俏动人的身影上,被喜悦迷了眼的她不曾发觉,那个儒雅公子看上了好姐妹媚娘,倒是一头栽进了他无意给予的虚幻温柔中,此为一错。

      后来,看出了他对媚娘的情意,她明知为了不该进宫,理应找个人就嫁了,选择原本属于她的平凡未来,而不是为着那份放不下的心中残恋,固执的拖延。

      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这样还可叫那份无果的暗恋保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那人永远也不知有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女子眷恋过他无心的温柔。

      她那时单纯的想,不如就遂了自己的痴恋,不嫁做他人。妇,而是作为一个宫女,终老后宫。不但可以在心中默默的爱着他,也可以保护善良的她。

      她担心啊,担心一贯不谙世事,天真善良的媚娘殇于后宫的险恶之中,毅然决然的随着好姐妹媚娘进了宫,此为二错。

      转眼间,再相遇,她是卑微的宫女,而他却是尊贵的太子。一个是在地的微尘,一个在天的真龙。喜相逢吗?不,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是太子,她依旧是那个河畔哭泣的平凡小村姑,他也还是那位温柔浅笑的书生公子,这样夜里梦中总归还能抱有一份恋想。

      天差地别的距离感叫她看清了自己,也看明白了他眼里对媚娘的情愫。她惊恐万分,这怎么能?不,不能叫他毁了这一切,无论是他还是她,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陷越深,而媚娘对此一无所知。

      还好在他眼中汹涌的情潮已无法阻挡决堤而出时,皇帝驾崩了,他也顺利登基为皇,媚娘也顺应遗诏出家感业寺,她放下心,这段不容于世的孽缘该终止了,她放心的太早,此为三错。

      在他为了媚娘而借酒消愁时,她也为之心碎,可她到底是不忍心,忍不住想宽慰他几句,可没想到在前去安慰他时,竟然……没人知道当她环着他的颈项,包容承受着他满是悲伤的进入时,她仰面间两行清泪流出,不知是为了那处子破瓜落红之痛,还是他口里连声唤着的媚娘二字,而后就被他吻去苦泪,卷入了一场情、欲的狂乱盛宴之中,忘了所有……

      此后,她错手害了慈爱的干娘,她亲手杀了无辜的小公主,她为保地位算计了视如亲弟的小多……一步错步步错,无法脱身的她踩着荆棘,踏着血泪步入了后宫,走上了不归路。

      打从为爱沉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泯灭了良知,生生葬送从前那个巧笑嫣然温柔婉约的自己,成了一个为了自我心狠手辣的深宫女人。

      直到她与媚娘反目成仇,直到媚娘手持两杯毒酒来到她的面前,道出了她的种种罪恶,她无从反驳,她默认了所有,她悔了,凡此种种皆不可重来。她这满是心酸罪恶的一生也该是落幕的时候了,可即便这样她对他的爱无悔,哪怕曾经简单而天真的痴恋已经是畸形而可怖的深爱。

      她夺过两杯毒酒,一饮而尽,当腹中渐渐升起的绞痛如刀割,她跌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娇艳如花的面容失了颜色,唇角控制不住的溢出鲜血,她痴痴的向着白光深处望去,在那白光之外,有着她最爱的君王。

      他长身玉立,轻袍缓带的向她走来,恍如昨夕那年,他还是初见时般气度不凡,而她兜兜转转间依旧是狼狈不堪,她笑了,他顿住身姿,停在她面前,如俯瞰微尘般的望着她。

      吃力的仰起头,她眼也不眨的盯着深爱男子的面容,埋藏在心底多年想问却不敢问一句话在生死弥留之际叫她断断续续的道出,一字一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点点……爱……爱过我?”

      在剧痛之中,她等了好久,久到已是地老天荒,也只等来他的一句:“是我负了你……”余音未落,得知答案遂了心愿后,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眸。

      在她离别世间的最后一刻,从她那面露满足,怀有希冀的神情里,他无法得知她心里想着恋着的是什么,是解脱或是遗憾?

      若有来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但为君笑沉盈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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