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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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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他们的故事当然远远没有结束,可是现在并不是回忆往事的好时候。
思亭低头。
握住她手腕的他的手指依旧颀长漂亮,只是此刻,却是那样冰凉,一丝暖意也无。而以前,同样的双手,却是怡人的和暖温存。是不是,原来她不在,他过得其实并不好?是不是,她的离开,也同时带走了他的炙热?
想到这里,思亭的心有一点软了下来。正当她想要转身面对他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孩子咳嗽的声音。
转圜的念头被生生打住。
她认得,那是他新的女伴。就在不久以前,他还用宠爱的语气,对她说关怀的话。
窦思亭在心里冷笑,喜新不厌旧果然是言大少一贯的拿手好戏。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声音轻而坚定:“也许你已经忘了当初我们为什么会分开,但是我一直都记得。所以,请放手。”
言以辰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紧扣的手指像突然失去了力道。窦思亭适时地抽回了手,那一刹那的空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他不是第一次放开她,所以,她早就已经适应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修长的身影在黑暗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那一杯渐冷的咖啡,在干涸的空气中挥发尽最后一丝余香,悄无声息。
航班落地后,因为不需要交资料箱和写航后报告,所以思亭并没有随大部队回公司,而是在机场到达处排队等出租车。
就在她等车的时候,秦越走了过来。
“谢谢你帮忙挑的礼物。”他说,“还有那个橙,果然很有效。”
思亭礼貌地微笑:“不用客气,当心身体。”
“之后飞哪儿?”
思亭心里一动,随即撒了个谎:“好像是一个国内航班,具体哪里我忘了。”
秦越没有就此罢休,又问:“再后面呢?”
“排班表要到周末才出来。”
他有些失望似的“哦”了一声,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
“有车了。”思亭指了指前方,然后对秦越点点头,提起箱子向出租车走去。他伸出手想帮她,却被她巧妙地躲开。
思亭飞快地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再见。”她最后留给他的,不过是一个生疏的笑。
由于急于想逃离,所以窦思亭并没有看到秦越脸上怅惘的表情,当然,她也更不可能留意到,在不远处,另一辆车上,有另外一个人,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范亦雯真心觉得这两天老板实在是太太太反常了。一向果断坚毅的大男人,竟然得了小女人般的优柔寡断症,而且还反复发作。昨天上飞机前才害了一次,现在又来了。
他们坐上车已经超过半个钟头了,可是老板却迟迟不下令开车。小高涵养好,倒在副驾的位子上干脆打起了呼,可怜她昨天头等舱的床睡得太舒服了,此刻一点倦意也没有,果然是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难道是几天以后的新品发布会令他如此焦躁不安么?那对科技界而言,毫无疑问将会是一个重磅炸弹。可是以她对老板的了解,这个理由又好像牵强了一点——以前更大的风浪也没见他那么失魂落魄过。
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人?想到这里,范亦雯忍不住瞄了言以辰一眼。
年轻的男人此时正侧着头看着窗外,始终维持着同一姿势,倦怠而又固执的样子。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眼睛里流露出疲累的神色,令原本明亮的双眸像蒙上了一层薄尘,掩盖掉内心深处的某种涌动。
突然,他动了一下身子,原本放松的身躯好像一下子紧张起来。出于好奇,范亦雯探过头,循着言以辰的视线而去。
他目光的焦点落在一个纤秀的身影上。范亦雯认出来,那是飞机上的那个女孩。此刻,她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说话。也许当事人还没有意识到,可作为旁观者,范亦雯一眼就看出男方追求的意思,和女孩躲避的痕迹。
可是,老板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范亦雯不解地又转眼看了身边人一眼,只见他眉心纠缠在一起,眼神里辗转起伏,像有三分欣慰,七分落寞。
终于,那女孩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隐没在路的尽头。而那个和她说话的男人,也在恋恋不舍地站了好一会儿以后,转身走了。
言以辰缓缓地收回目光。看到她拒绝别人,他本该高兴才是,可是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今天换作是自己站在那个人的位置上,会不会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礼貌的微笑?抑或,她根本连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他?
想到这里,最后的一丝坚忍也荡然无存。言以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疲倦地动了一下手指:“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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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思亭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忙碌。自从几年前父亲出事后,便一直是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听到女儿回来的声音,陈建华抹了抹手,从厨房匆匆出来,接过思亭手里的箱子。
“累么?我给你准备了小馄饨,赶紧洗个手,吃了睡一觉吧。”
其实思亭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从小到大,她最爱吃的就是妈妈包的小馄饨,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又饿又累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更能让她感受到幸福了。
就在她享用美食的时候,母亲和她谈起了一些家务事。
“你小舅昨天打电话来说,心勤的男朋友已经上过门,你舅舅和舅妈都挺满意,好像打算年内就把婚事办了。”
心勤是思亭的表妹,小她三岁,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25岁以前把自己嫁掉。眼看死线日近,前不久家族聚会上小妮子还在嚷嚷,说剩下了剩下了,可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工夫就峰回路转,迎来了一个柳暗花明的结局。
“知道确实日子之后早一点告诉我,我好提前请假。”
陈建华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可看到女儿疲倦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自从思亭大学毕业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亲戚朋友过来打听问有男朋友没有。她们家也许因为几年前思亭父亲的事受了些挫败,可是以思亭的人品才貌,要想嫁一处好人家,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可是除了读大学的时候看得出一些蛛丝马迹外,后来就一直没见她谈过恋爱。自己几次委婉地提醒,也总被她三言两语就岔开了。陈建华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的好年华不过三五七年,时光一错过,那就真的满盘皆落索了。
当一头栽进柔软洁白的单人床的时候,窦思亭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立刻睡着。
刚刚过去的24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事,依旧清晰地在脑子里盘旋。说是事情,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影子,一张脸,一个表情,和一句话。
“豆豆,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和他在一起四年多,听他说过的话何止千万,而这一句,大概是最可笑的。如果现在可以重新开始,那当初又何必分开?
死结犹在,我心戚然。
分手后,她渐渐明白,爱情并不完美;而分手这么多年之后,她则懂得了,爱情甚至不那么重要。
那是一个消极悲观的发现,然而,真实。
可是,既然她是如此的理性,那心里的那些难过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为什么当他抓住她的时候,她会有那么强烈的冲动,想要重新投入那具熟悉的怀抱呢?
想到的,未必能做到,而做到的,却未必是真正想要的。人就是这样矛盾,更何况当情感澎湃而至的时候。
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不,据她所知,至少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那就是小刺和老叶的婚礼。作为一对新人分别的死党和老友,那是无法推托责任。
也好,思亭想,就将这次猝不及防的重逢,当作是一场练习。那么下一次,当着那么多曾经的见证者的面的时候,起码能少一些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