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牢狱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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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有钱。不是我要炫耀，而是我真得很有钱。
虽然当年从师兄那儿拿的钱，招了人、买了地、建了楼之后，就花得差不多了，好在从怡红楼的第一场演出开始就座无虚席，于是三年下来我赚了很多很多钱，即使不干活也够我和姑娘们吃用好一阵了。所以我想，等我们大家都年华不再的时候，就可以和深深相爱的人一起搬到别馆里，开开心心地终此一生。
有一次中秋我们喝得半醉的时候我提过这个理想。
正阳说：“就这点儿出息了。”
月霜说：“好啊，而且我们各有副业，做香粉、裁衣裳，总是不会饿着的。”
寒星说：“今日不知明日，早早打算又有什么用呢？”
洛尘说：“歌儿，我如果要带好几个深深相爱的人可不可以啊？”
第二天，洛尘早晨起来直喊头疼，我们都没搭话，她以为自己宿醉，其实她是被我们打昏的。
所谓财可通神，有了钱，我才能光明正大地保怡红楼的平安。每年我送给青天大老爷的银子，白花花得让人睁不开眼，让那个父母官儿合不拢嘴，所以我和我的姑娘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嚣张。
怡红楼的姑娘有两种，一种是有卖身契的，另一种没有，但是两者在待遇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签了卖身契的，我把花在她们身上的钱一文不多、一分不少地写在契约上，她们随时可以赎身，离开这里，过她们想要的生活，如果这楼里的不是她们想要的生活的话。
我一直都不喜欢赎身的，就和我之所以选择开怡红楼的原因一样，如果只是想要依附的话，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若是真心喜欢，又怕伤人伤心，所以我，宁肯背艺馆老板这么一个尚可给我开心日子的身份，也不愿意随便嫁个什么人。相夫、生子、顾家、教管仆役、为夫择妻，还一脸幸福的和平相处。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盗窃，是为七出，简直荒唐！我实在没有天分，顾不了这许多，只看眼前开心时日，合则来，不合则去，这样比较好。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又或者，只有少数几个异类这么想，而这几个异类，基本上已经齐聚在这怡红楼。大多数人，还是要找个依靠，即使误入风尘，也用力地想挣蹦出去，可是难道出了这楼，就真得脱了这风尘，就真得会幸福？这世道，本就乌烟瘴气，滚滚风尘，在我眼里，这怡红楼，反而更加清白干净！
记得有一次，一月之中，连走了三人，我一声没吭，眼睛都没眨过，照旧嘱托，准备贺礼，送出门去。晚上，爬上屋顶，“芙蓉酿”喝了三坛，正阳找来时，我已经印象模糊，只依稀听见她说：“歌儿，那么聪明的人，这又何必！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看别人家父母兄弟间都有争斗，我们这些人非亲非故，能这样聚着，已经难得。即使咱们五个，也不可能一直在一块儿！”我估计又闹了很久，大哭大叫，总之那一夜，我的眼睛红肿，而我的五彩琉璃瓦，碎了一地。
好在新的一年，从冬天到春天，一直都没有人要赎身，这让我的心情十分愉快，没有人离开，这真是一年的好开端。然后，就出了事。所以说，人，真是不能得意。
“没想到莫老板不仅能干，而且还是佳人！”这一天，云姨带进我屋一位锦衣公子，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我得体一笑，微微欠身致意：“岂敢岂敢，傅公子谬赞了。我听云姨说了，公子来是想要赎身，敢问傅公子，是和哪位姑娘有缘？”虽说他来赎身我很不愿，但是，如果两情相悦，我当然不会阻拦。
“寒星。”
不夸张地说，我全身一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叫傅庆云的男人，他说，寒星。牙齿紧咬嘴唇的痛感让我清醒了很多，我微微笑着，但是笑意未达眼底，“公子可问过寒星？”
“我想她一定需要考虑。”他笑，笑得那么自得，那么让人讨厌。
每个从我怡红楼离开的姑娘，都必须是心甘情愿，所以我稍稍定了定心神，就去找寒星。
“寒星？”推门进去，看见她依旧一身清冷的纱衣，背对着我，向着窗外。我用力地藏起我的情绪，如果她们真得想离开，我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丝不舍妨碍到她们。“苏州的傅庆云傅公子你认识？”
她转过头，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淡。“当然，他最近说要替我赎身？”
我的心一紧，是要散了吗？这场盛筵要散了？仅仅三年？
“你答应吗？”我问。
“当然不！”
什么？我听见什么？我冲上去，抱住寒星，就像洛尘总是抱住我的那样。“寒星！寒星！我就知道你们四个不会扔下我的！”
寒星皱着眉头，但是眼睛里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温暖。她毫不留情地把我从她身上摘下来，“听说苏州傅家是江南首富，你为我得罪了他们，以后有什么麻烦你可不要后悔。”
“江南首富怕什么，我有天下首富作靠山呢！”我忍不住炫耀，看着寒星疑问的眼神，又不能说明这个秘密，“总之，我莫歌既然能把你们带进这楼，这儿就是你们的家，谁想进我家捣乱，就让他们尝尝我莫姑娘的厉害！”
于是，我拒绝了傅庆云，他不肯善罢甘休想抢人，我一怒之下连打带毒，把他们直赶出了金陵，闹了一大场。
大概和我的生长环境有关系，在山上只有三个人，下了山又一直有至高无上的哥哥宠着，养成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性格，根本没听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才酿成了这一次的灾祸。
备了礼送进衙门，本来想像以往一样，把这件小事压过去就算了。可是过了没几天，我被押着请进了大牢，除了日月星辰几个一脸焦急，其他人基本上哭成一片。
“我会回来的，正阳，来看我！”我说，没有别的交待。
并没有亏待我，草是干的，味道也勉强可以，青天大老爷根本没出现，经常微笑着接待我们的师爷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这件案子由江淮总督亲自查办，他们大人也是没有办法。哼！哥的这些官儿！我可以得罪权贵，但是看来，真得不能得罪有钱人，因为有钱人，随时都可以收买权贵。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稍微有点晚。
十尺长七尺宽的地方，几十根木料，如果这样就能关住我莫歌，那么辛勤教导我的师傅吴迪和师兄李隆都去撞死好了。可是逃出去的话，我的怡红楼就只能关了，永不得再见天日。
所以在这一前提下，我要出去，就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就是花更多的钱来打通关系。“苏州傅家，江南首富。不仅家底殷实，更和众多官家千勾万连。傅庆云，小儿子最受宠爱，哪个知府的外甥，哪个提督的侄子，哪个尚书的干儿子……”我听着正阳语调严肃的讲述，真得觉得自己好像是捅了什么马蜂窝。总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更何况我也是正经生意人家，就算再有钱也总有个数量，我还要留着它们保证以后的吃喝玩乐呢，怎么能这么浪费？
所以，只能是第二条路，让傅家自己罢休。这个不能着急，要等待时机。主意定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正阳，回去叫云姨带大家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让大家都安心。把我们的办法马上告诉寒星，免得她做什么傻事。”
“呵呵，寒星也让我告诉你，她向来只看眼前、只想自己，你要好好保重，她是不会傻得自投罗网的。我还跟月霜说寒星真是变了，以前的她哪是会说这样话的人！”正阳的微笑让我觉得气氛轻松了很多。
我也笑起来。在牢里晨昏不辨又没什么事做，所以我除了练功就经常像个老太太一样回忆我十几年的人生。每次想起怡红楼都觉得很得意很开心，就像现在。
“反正楼里不用担心，衙门这边我们会尽量拖着，我们等待机会，你也算在这儿买个教训，以后不能那么嚣张，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生意人家，洛尘跟人打交道的方式，你多少学点儿吧。”正阳真是苦口婆心。
果然，财可通神。案子一直压着拖着，从来没审过，所以我每天就是在阴暗的单间里闲着，好在我一个人惯了，丝毫没有不适应。练功、默习配药的方子，用吃过的晚饭的数量来计算日子还有等待。
等着等着，在等来楼里消息的同时，也等来了一封密信。
像平常一样的一天，我小睡醒来，觉得眼前笼罩了平时没有的阴影，抬头看见一个男人在牢房里毕恭毕敬地等我醒来。我迅速坐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一身白衣，应该和我差不多大甚至还小的样子。
“见过莫姑娘，在下白玄，让姑娘受惊了。”
“哦。我还行。”紫光、青刹、蓝电、白玄，就是师兄的四大侍卫，是师兄最信任的人，只听命于他。
“白侍卫好。”我起身见礼。我的师兄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是白玄手下的人一直在盯着这里吗？
“这是龙爷叫人送来的信。”
“呼！”深深吸口气，调节一下呼吸再看。
“歌儿：
闹大了吧？怎么样牢里的滋味还好受吧？你有皇帝撑腰，继承神医毒母绝技，轻功了得，把谁看在眼里？
钱多？多得过国库吗？武功高，高也顶不住你的芙蓉醉？这下好了，有人治得了你！怎么不把监牢砸了跑出来呢？
我是喜欢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是既然你要下山，又在宫外，就要学会收敛。怎么样，惹了事就会老老实实待在牢里，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莫歌。快出来吧，我的师妹总在牢里待着像什么样子。不然就让白玄带你出来，只不过这次你回来，就再也不准出宫，你的姐妹们都可以接来并入宫内乐籍，你要在我身边怎么闹都可以。
别拗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山上你不想再回去，宫门还是永远向你敞开的。宝贝，回来吧，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你的师兄。
李隆”
笑容不自觉地爬上我的脸颊，心里是不能描述的温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拥有那么多的幸福。
“白侍卫，笔有吗？”
“哥：
很开心收到你的信，而不是直接押我回去。我都说了，最了解我、最疼我的，还是我英武不凡、天下无敌、贤明无双的皇帝哥哥！
可是，你不能小看我的怡红楼。在你眼里也许我们只是些位列九等的艺伎，可是我看到的是和我一起成长的姑娘们，我知道，她们可以救我。这也是我情愿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我自己也想要看看我们到了什么程度，我想证明给自己，除了哥你最疼我宠我之外，我还有个强大的怡红楼可以依靠！
莫歌”
这话说了有半个月，我被请出大牢，八抬大轿送到苏州傅府，小心翼翼地请进傅庆云的房间。
“傅公子的这种病，我真得从来没见过，但是在师傅的医典上倒是看过的，我也只能下手一试，傅老爷如果信莫歌，我就试试，不然的话还烦请老爷把我送回金陵衙门。”给昏迷不醒的傅庆云把过脉之后，我对着他爹恭敬地说。
“现在除了信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只想请莫姑娘原谅小儿之前的得罪，还有就是希望莫姑娘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要罔顾那怡红楼里百十条性命。”老奸巨猾！
“哪有得罪之说，只不过不好坏了楼里的规矩，我才拂了傅公子的美意，以后还邀请傅老爷和公子多多关照。至于这病，我当然会尽力的，所谓医者父母心，莫哥的绝技本就没几个人知道，既然你们找到我，也是有缘，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我离开傅家的时候，傅庆云已经可以下地到处跑了，虽然他看我的脸色还是不善，但是命是我救的，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马上恩将仇报，苏州傅家的面子还是要的。回去的时候，行李多了一些，无非金银珠宝，我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推辞。
“劳烦各位了，这是打赏，莫歌我就不留几位了。”送走傅家的人，我走进楼里，自己想心情深沉沧桑一下，但是还是没忍住，因为人家真得很开心嘛，哈哈！
“来来，谁去下的‘失魂蛊’快来领赏。”我大叫道。
“喊什么，不怕被人听到。”正阳听见我的声音立刻叫了大家一起出来。
“没事，你们知道我今天回来，一定没客人的嘛，来来来，快给我讲讲。”
“莫姑娘，要赏我什么呢？”秋荻微笑着走上来。
“是秋荻？哈哈，真是可造之材。”
“你真是捡到宝贝，秋荻聪明伶俐，没留下丝毫破绽，前几天以家人的名义赎身回来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正阳一边清点我带回来的东西，一边说。
“洛尘教导有方，赏！正阳指挥得当，也赏！”我得意地说。
“我们不用你赏，这些都是我们的，呵呵。”洛尘一身粉色，从后厨走进来。“来，先吃碗猪脚面，去去晦气。”
“我们几个都是老面孔，秋荻去我们都觉得万无一失，肤色调暗一点，眼睛贴小一点，托人送进府里做丫头再合适不过了。”寒星继续讲给我听。
“寒星姐姐的易容技术真是了得，我自己怕是都认不出来了。”秋荻说。
“那么是谁去推荐的我？”
“静月庵无尘大师。”正阳叫人把箱子抬进库房，也坐过来。
“贫尼在。”月霜一边作揖一边回答。“傅施主，我们方外人本不该管这凡俗之事，但是施主一直乐善好施，无尘不忍心看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多说一句。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医这病，就只有神医万芳的徒弟了。”
“月霜！”我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那一脸看破世事的表情，就好像她就是顶着这张脸生下来的似的。
“不过说起来傅家的人也不是傻子，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还要多亏去傅家的一个御医，也提过你的名字，他们才会那么相信我。”月霜坐过来说。
“御医，难道？”在暗中帮我的人？
“当然是我。”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一身普通的青衫却充满贵气，另一个就是白玄。
“哥！”我放下筷子，九五至尊的吸引力总是比猪脚大一些的。
“在下龙一，见过各位姑娘。”师兄微笑着拉过我，对大家打招呼。
“龙公子，御医的事？”正阳问道。
“我家在京城，跟尚书介绍到傅家的御医刚好是旧识，就提了一下。”
“京城？他是龙爷！”不知道是谁，轻声叫了一句，大家马上议论纷纷。
“哥，既然来了，我们大家一醉方休！”
“不行！”正阳一点也不给我面子。“这次的事你要反省，不能喝酒。”
“正阳！小阳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牢狱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