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殇》燏宸熠

8、清风不扰梦

　　“喂，你为什么会喜欢在这里唱歌？”

　　“那你和邵璟婳又为何喜欢来这里听别人唱歌？”他反问。

　　“兴许是习惯吧。”她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回答自己，她望着他含笑的双眸，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一双眼可以有如此的深度，一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觉得你肯定经历过什么。”

　　“什么？”

　　“不知道，但觉得你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那当然，谁没有过去啊，没有过去哪来的今朝？”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指的是那种深刻的过去。”

　　“哦？从哪看出来的？”

　　“眼睛……”

　　穆驿辰顿了一会，然后说道：“那我们还是不把一下午都耗在这了，走吧，你不是想看电影么，我陪你。”

　　“算了吧，挺无聊的。”

　　“就是无聊才去看的啊。”

　　“那还不如把时间花在这。”

　　“我可不想让我这一下午的男朋友当得太没劲。”

　　“那除了电影院你想别的地方。”

　　“那你跟我走吧。”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是个依山傍海的地方，已近城郊，基本没有人，马路高出海滩很多，“这里基本属于荒废状态，政府目前懒得管，只有一个办法能下去，看见那边那座废楼了没，走它的地下车库。”

　　“只有这个办法？”

　　“嗯。”

　　那座楼没有一扇窗户，而原设计却是大部分的落地窗，因此没有窗户愈发突出这栋楼的颓然，海风毫无阻碍的从房间面海的一端吹向路沿，拂面带着微微的湿润。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走下，渐渐地光线就少了很多，隐隐能看到台阶的边缘，只能小心再小心，又是一个拐弯，游筱漠一直在数着此时已是负二层应该快到底了，面冲着的那面墙样子倒是引起了游筱漠的几分兴趣。

　　她笑着转头说道：“你看这像不像一个表情狰狞的骷髅？”

　　“不过是潮湿留下的痕迹罢了。”

　　“你还真是，不懂得发现生活中的乐趣。”

　　“你确定这是乐趣？”

　　“难道不是么？”

　　他扶额有些无奈,然后转移话题：“很早以前，在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一个人，之后的几次，也是一个人，所以你是第一个和我一块来这的人。”

　　“呦，是么？那我荣幸了，占了你的一个第一次。”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

　　“咳咳，怎么听怎么别扭。”

　　游筱漠偏过头去，看海天相连的地方，那么盯了很久，然后眼睛发涩了，海宁静的如同安睡的孩童，也许这一幕太过安详，让人不敢相信这片海也曾风起波澜，掀起惊涛骇浪。

　　可在阳光下一切潮湿阴冷的记忆都晾晒干净，只剩一片晴空，突然就想起了韩寒的那句：你若喜欢便是晴天，你若讨厌也是晴天。这时候，外面的世界是温暖的，我们又何必非要去触碰生活最尖锐的那一面呢？

　　“啊，真舒服啊。”游筱漠跑到礁岩的最前端站着，平静的海浪轻轻拍着礁岩，丝丝点点的水珠落到了游筱漠的校服上，她内心小小的抱怨道：怎么这校服就这么破坏美感呢，哎哎哎，本来多美好的情景啊。

　　“你挺幸运的，要是起风的时候来，我看你还怎么站在那说舒服。”

　　“要享受当下，你不懂么？”尽管是一点点温馨的时光，也都弥足珍贵、值得珍藏。

　　“其实我不是很懂。”

　　“那你一定过得不快乐。”

　　“哦？是么？我不快乐么？”

　　“你在问我么？还真是极品，你自己快不快乐你自己清楚啊。”

　　可总是会有人是特殊的，比如穆驿辰，他的认知里似乎没有快乐一说，对于快乐的概念也很模糊，他经常笑，但笑不一定代表快乐。

　　而快乐又是什么呢？官方的解释是满意和知足，而我们似乎也一直只能用一些近义词来表示它，类似高兴、愉悦、欢乐、开心，或许它本身便是一个抽象的名词，而我们感受到的快乐，就真的是它存在的意义么？谁知道呢。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快不快乐，那些都没什么所谓，心里舒坦就好。”

　　“也许，心里舒坦也是另一种意义的快乐呢。璟婳她就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你要是真想追她，应该好好研究这个，这绝对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她的生活和我们的是不同的吧，可能就因为不同所以更有一种很神奇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很多想要靠近她的人都被她的锋芒尖锐刺穿了好奇心。”

　　“不是好奇，是想给她安定。”

　　“她从不认为安定是一种幸福。”

　　“这样啊，那我就陪她一起颠簸。”

　　“我替她谢谢你有这份心。”

　　“本来就不是什么谢不谢的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

　　“估计高中毕业以后，她又要开始走了。”

　　“那我陪她。”

　　“你要在两年后依然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而且付诸行动，我就信。”所有的诺言永远要等到实现才能确定。

　　游筱漠跳下岩石，随手拿出钥匙，在沙地上写写画画，一行大方清秀的字在岸滩上排开，写着：穆驿辰是我今天的男朋友，他想要靠近邵璟婳，我祝他成功，还有邵璟婳是我一生最珍贵的人，她可以在我哭的时候当我男人，可以在我笑的时候与我同乐，我爱她。

　　像是个随笔，笔者无心，看者有心，穆驿辰觉得游筱漠是值得人爱的，但对象不是他，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发现她此刻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的青春悸动，只是个美丽单纯的误会。

　　时间悄悄地飞奔，匆匆的流逝，不观看任何人的暗自感伤，它就是只身孤寂的向前跑，不曾给自己留退路，它是天空中掠过的惊鸿，是生命最华丽最哀伤的篇章，是很多人心壁上永远抹不去的伤。

　　尤其是静谧的时光，快得仅容眨眼，“我们走吧。”

　　拍拍身上的沙土，游筱漠眼中带着留恋，“要喜欢这，以后带着你的男朋友也来吧。”一句话说的很干脆也轻易将界线划清。

　　游筱漠知道，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沙滩上的字，开始涨潮了，潮汐一点一点吞噬字迹，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消逝，一切都在沉寂中暗暗发生，于是，游筱漠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恢复了平静，就像这迷失的字迹终会被属于她的潮汐褪去。

　　【潮起潮落，清风徐徐，那朵花还未绽开却已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