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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南烈 ...


  •   南烈没想到,那天来保释泽北的人居然是藤真。
      藤真在前一段频繁的来警局是为了泽北的事情,毕竟国手在自家公寓遭袭的事情可谓是今年本土的大新闻,民众们等着看这桩悬案的结果,南烈本打算多扣留他一阵,但是藤真和永井家的默默出手,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逐渐消散了。

      像藤真健司这种非政府类的律师这几年一直都是帮有钱人做事,谁家的少爷吸毒□□,谁家的小姐又犯了偷窃病,他一来二去总有办法把人搞出来,反正富商们有的是钱,也不在乎给一流律师多花点。

      但泽北无非是个前篮球高手,这几年销声匿迹不说,看起来境遇也不佳,没有高高在上的家境,更没后台家底,甚至连朋友都寥寥,已经在警局呆了几天的光景了,藤真给他申请了高规格的保释,看起来花销不菲。

      南烈邀请藤真一起吃宵夜,其实只是想吃宵夜,但藤真看起来是另有所图。
      “泽北这两年的案底东京这边有存吗?”藤真问。
      “有是有……”南烈说了句谎话,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泽北的案子了,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必要拿出来给律师套话用,“我也不熟……你怎么忽然对他的案子有了兴趣。”

      “不是有兴趣。”即便是夜市的街边摊,藤真还是认真研读菜单才准备下手,“他是我老板要保的人嘛,泽北这两年是给永井家做事的。虽然没上台面,但也是个关节人物……懒得保,但其实也丢不起。”

      藤真拿着菜单毫无义务性的给南烈交代着他现在承接的永井家族的业务,听起来真是个无恶不作的有钱人家,从毒品交易到*门,从打警察到枪支械斗,不知是永井家的人天生好斗,还是有了钱就闲的没事必须搞这些事情。

      其实南烈听着很无聊,他早年做过卧底,对有钱人缠斗社会的暗黑历史早就毫无兴趣,能听下去无非是因为讲话的是藤真。
      他与藤真健司相识在十来年前,一场现在看来普通无比的篮球赛,一次毫无意思的意气之争,南烈年少轻狂时候打伤过的人并不少,也未见得就记住藤真一个人,不过没想到成年后还会重逢,居然在某个瞬间被对方煞到了。

      某日放假,他开着朋友的装修送货车帮忙运东西,直行让右拐的车道上狠狠开了出去,撞到了一辆毫不结实的日本车上,当场水油全出,一个助理小姑娘下车与他争辩良久,南烈也不是不想赔,不过看不得那些小白领的趾高气扬而已,再说路口减速人人尊之,凭什么就是自己的错。

      吵了足有5分钟,藤真才从车上下来,刚挂了电话的一脸烦躁,直接走到两车相撞的地方,拿手机拍了三张照片,扔给助理,“我先开车回律所了,你叫警察来看现场照片,让这位先生按规矩赔就是了。”

      他交代完,看都没看南烈,转身上车,在南烈惊愕的叫“藤真健司?”的一刻回了头,两个人照面一打,仿若时光倒流。
      记忆中的藤真一直有双深思熟虑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凝住每一线光一样的肃然,即便是少年时代,也仿佛是在每一秒都在思考下一秒应该做的事情,而成年后的眼睛却如加入了隐形眼镜般的更加黑重,隔着几百层的距离审视你,但是脸上露出的却是客套和煦的微笑。

      都这把岁数了,当然不会计较少年仇恨,两个人迅速搭讪上,三言两语交代各自情况,客客气气的像极了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警察和律师。
      很久以后,南烈想,他不知道何时忽然有点动心,或者就是在那天告别时候,他莫名其妙的问藤真:“……除了谈赔偿问题,我可不可以偶尔约你出来吃顿饭?就……当是老同学叙旧。”

      藤真盯着他,没有笑也没有别的动作,就那么不明所以的展现着每一秒每一秒的深思熟虑。
      那简直是世上最曼妙的表情,南烈看到他点点头说:“ok。”
      奇怪的是,藤真根本没打算拒绝他的示好,也从未掩饰自己有了男友的事实。
      到今天坐在路边摊,像老友一样吃夜宵为止,他俩重逢了好一阵子的时间了,南烈一早就明白朋友的话:他跟你就是套资料嘛,搞好和警队的关系,图个方便顺道玩一把暧昧,和自己情人左手摸右手了那么多年,出来找找擦边球样的刺激,就算只是动动嘴皮,聊胜于无。

      但是,不是假装潇洒,南烈是真的无所谓。
      这本来就是个各取所需的速食社会嘛,大家都没本事一见钟情和倒贴到底,他喜欢他,他也不拒绝他,他们又聊得来,想那么多干吗呢?
      况且,社会精英总有首先买单的习惯,还喜欢送人回家,南烈连饭钱经常都不用付。
      所以,他看不出自己的损失,因而也不计较自己的感情。
      “泽北的案子根本不需要你这么用力,还是实话讲吧,为什么这么有兴趣?”吃夜宵后,南烈决定还是拉他进入主题。
      “老朋友嘛,想帮他一把呗。”藤真半真半假的回答。
      “哎,你找我帮忙,应该跟我讲实话吧。”
      藤真当时在开车送南烈回家,听这话稍微笑了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直到他开过了街口的红绿灯,把车停在路边,才转头对南烈说:“你知不知道,我给永井家打工了这几年赚了多少?”

      南烈没想到藤真忽然讲这个,“怎么?要公开收入了?”
      “那个数额足够我在东京买尚好公寓,开比现在更好的车,自己开律所,甚至花形没有工作都没有问题……”藤真说,“不过这世上没那么好赚的钱,我付出的有可能是我的道德和职业操守……”

      南烈明白对方的意思,做律师的嘛,法律空子和道德纰漏大把大把。
      “不过呢,我读书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人不会总是赢,输赢到一定程度都要适可而止,到今天,我不能说我赚够了,不过我明白,的确不能再给永井家做下去了,我会做残做废做出事来,我只是要摆脱这个现状……你可以帮我。”

      藤真的眼睛依然深思熟虑得让人紧张,南烈想:他既然来找自己,就瞄准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他无所谓给藤真提供任何条件,怎么利用从来都是那些律师去想的事情了。

      几年前,南烈在毕业后被调到小城北海道做卧底,他长得一脸的桀骜不驯,跑去混□□也风生水起的不行,他做卧底是被选中的,查查贩毒做做扫黄。
      他没打算拼命,入行是一个叫做jason的混血带进去的,该人早年是永井家老爷子的手下,后来永井智这个少主上台后,jason反倒被打发出东京,成了边缘人物,不由得对永井家千般不满,南烈恢复警职后的这几年,慢慢发展他做了线人。

      但当年,若非jason,恐怕南烈也遇不到泽北。
      泽北荣治从少年时代起,就是国内最受关注的篮球选手,从来都代表着本土篮球界的最高水准,南烈与他偶尔交手,只觉他球技深不可测,但还没亲近到熟知他感情生活,泽北的前男友流川是这两年才真的红起来,所以他俩那段情一直低调的甚少人知,而另一方面,南烈只记得,泽北的今生所爱是一个有夫之妇,他为了钟爱的女人才放弃了篮球之路。

      “好好的,怎么做起这个了?听说你一直在东京打职业篮球啊?”那天晚上,泽北被一群人赶进街巷,幸亏南烈路过帮他解围,两个人便一人一只啤酒的坐在路边叙旧。

      其实泽北也没做什么,无非帮jason偶尔运毒,而且还没接触到中枢部分。
      “你不也是?”泽北说,“不是读书嘛,怎么出来混这行当。再说真出来混,和jason混也没前途,他自己也是被老大遣散的……”
      “我一直是流氓的,跟你可不一样。”南烈说着就笑起来,“有口饭吃就算,顾不得那么多了。”
      两个人聊了半夜,南烈有点明白了。
      泽北喜欢的女人是东京□□上的头号人物永井智的老婆丽子,他们干柴烈火的时候,丽子还没有离婚,而泽北也没和前任情人分开。
      但爱情这回事总是来得不明不白,为了这个女人,泽北先是被警告,继而被围殴,接着被追杀,他一直是个简单的男孩子,经不起这么多压力爆棚。只是那莫名其妙的爱情让他坚定至今,他想让女友离婚,又希望借助自己的力气助她从复杂的犯罪环境里出来。但就如同一个没有毒瘾的人想帮爱人戒毒,也以身试法去吸毒一个道理,他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

      到南烈的卧底任务结束至今,泽北一直在帮永井家做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破事儿,他既成不了大角色,也进不了领事行列,他从来都不是警察的重点目标,抓了他无非都是10年左右的刑期。只是永井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把他扔给社团里的边缘人物来带,并困在黑白之间,赏口饭吃而已。

      “奇怪,为什么永井不干脆做掉泽北算了呢?”藤真这句话也是南烈一直以来的疑问。
      看得出是动了气,才抬了手指把泽北从一个知名篮球手毁成了市井之徒。可后来又忽然愿意给他万分的活路和自由,要知道,泽北开始混这行时候,有点不懂行规,于是结下仇家不少,每每出事惹事,永井还总是找律师帮他摆平,明明是个睡了自己老婆的小白脸,无权无势的,不懂为什么为他费尽周折。

      话到了这份上,剩下的事情交由藤真自己去办了。
      南烈明白,藤真是瞅准了泽北这颗棋子,抓个把柄和永井家两清,然后全身而退去做政府专员律师,反正钱也赚够了,也该弄个优差铁饭碗和花形安生度日了。

      提到花形,南烈不明白藤真为什么会喜欢花形,他问藤真的时候,对方一脸的恍惚,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想到去问藤真:“你怎么会喜欢花形?”
      这个问题追溯起来也太久远了,简直是藤真健司出生前就写好的公式一样,读书上学打篮球,认识花形,于是一生一世,为什么会喜欢他,天,这还需要调动内存来回忆,他只是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如果不在,就如同缺胳膊少腿一样的难过。

      藤真自己是个喜欢面子上摆谱、暗地里钻个空子、想方设法控制和领导他人来得偿所愿的人,上幼稚园的时候,他就知道用A男生的变形金刚去换B女生的漫画书,人和人之间那点小空隙,没有人比藤真拿得更准了,对方眼睛稍微一斜,他马上明白怎么利用其弱势了。

      可花形没有弱势,他眼睛从不斜视,他看藤真的每分每秒都是严丝合缝认认真真的,他说过那些“我会帮你打入全国大赛”的誓言绝无讨好之意,他这么想是因为藤真想。

      他们读高三那年的冬天。打篮球认识的朋友,阿牧、仙道还有越野几位说要开车旅游一圈,当时大家都没考下车本,而仙道不知从哪弄来辆破车和假驾照,夜里趁着父母没发现冒险出发,10来岁的男生就爱这套刺激,大家于是都蓄势待发。

      那几天藤真患了严重的重感冒,这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但到临出发时,花形却就是咬死了不去,他站在原地坚定摇头,大家都很无奈。
      仙道异常诚挚和体贴问他:“是你妈不让你去吗?”
      花形看他一眼,认真的说:“是。”
      仙道很遗憾,转头对越野说:“唉,怎么办,我妈还不让我一个人过马路呢。”
      越野和阿牧马上哄声大笑,仙道的讽刺让藤真有点不爽,以往他一直喜欢仙道那套百爪挠心的死笑话,那天也不知怎么看他很不顺眼,于是决定不去了。
      目送好友们离开,藤真走进花形的房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上网。
      过了许久,花形才问他:“你干吗也不去了?”
      藤真喝了口热水,才笑着说:“我……这不是感冒了嘛。”
      他等着花形说出那些常说的话,比如“就是嘛,感冒就应该呆在家里啊。”“我就是怕你感冒严重才说不去的。”“仙道开车没几天,跟他上路太危险。”之类那些絮絮叨叨的贴心话。

      但很奇怪,花形当晚只是望着他,望到藤真都觉得感冒药药力发作样的头昏时,花形忽然摘掉了眼镜,他问藤真,一如既往的认真:“健司,可以把你的感冒传染给我吗?”

      花形吻了他,非常熟练的,像预演了很多次很多次一样。
      他分享了那一年藤真的重感冒,也从此分享了他的一切。
      当然,这种初恋傻故事,藤真可不打算讲给南烈听,他想了半天才回答对方:“很简单,他会在我生日时候准备惊喜,会帮我录下我喜欢看的所有节目,会起大早去排队买我想看的演唱会的票,他还会在我输球或者输掉官司的时候说‘我不在乎这些’。”

      “切……”南烈马上不屑一顾起来,“我说藤真,你有没有被人追过啊,这些都是情人应该做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藤真看了他一眼,居然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吗?我还觉得满难得呢。”

      后来又和泽北有机会一起喝酒,纯属巧合。
      那晚他问藤真可不可以陪他去gay吧玩。
      “怎么,你是gay吗?”藤真斜眼看了看他。
      “是不是gay有关系吗?”南烈穿上了紧身T,“重点是我玩得起。”
      “你这种型,到了这把岁数还敢把这么没品位的紧身衣往身上穿的gay,也只能玩玩就算了。”藤真点了点他的胸,“走吧,送你去玩。”
      藤真晚上有个小场子要应酬,不过他说自己也很久没泡吧了,花形又出差,所以决定应酬完过来找南烈,就这么会儿空闲的功夫,南烈在酒吧里遇到了泽北。

      当时泽北在看一对人,目光灼烧又似乎在思虑什么,南烈要和泽北打了招呼坐下才看清楚他一直在盯的人。
      毫无疑问是永井智,能让泽北这样充满恨意去看的还能有谁,必然是情敌。
      这个家伙最近这一两年利索的把婚离了,离婚还是藤真给办的,出手很是大方,那个护士出身的老婆丽子算是赚了一大票。照说是求仁得仁了,可是丽子和泽北并没有双宿双飞,佳偶天成这回事,在这怨气十足的社会,哪那么容易。

      “我知道你最近在查他。”泽北喝了口酒对南烈说,“不过他那些生意和黑白亨通我看你是抓不到什么把柄了,永井家一向是本土最有势力和经验的犯罪集团。”

      泽北说得没错,永井家和政府关系不错,几乎是被默认的官方□□组织,警察也无非抓抓他家的闲杂人等,真要太子爷头上动土,谁敢?但是,藤真想摆脱他家,南烈总得替他做做研究。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那天,南烈本来是来找乐子的,但因为遇到泽北,两个人说了不少话,看得出回到东京后的泽北并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之前和流川的那场事件,也可能是因为丽子离婚后依然没能和他在一起。

      他听到泽北说,“别的事情你们插不进手,但是有件事我敢肯定,永井智和当年流川政员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流川夫妇的惨死的确是东京警署的一门心事,但因为涉及政治元素,南烈这种级别的警员没有机会接触到案件核心,泽北和流川交往了一阵子大概知道其间大小状况,做出这种猜测倒也正常。

      南烈和jason混的时候,对方酒后失言也说过,永井社团的老一拨领事人的确想要流川夫妇的命,但当年那场暗杀至今依然陈案一件,既然当初没让人抓住马脚,如今再抓,对于如日中天的永井智而言,更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这种旧案子谁还会翻出来再提呢,南烈没了兴致,转而劝慰泽北:“喂!我说!你就别揪着这种危险人物不放了,你喜欢的那个……什么丽子不都离开他了吗?”

      “丽子当然一定会离开他。”泽北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她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不快乐,一个人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从来都不会快乐。”

      永井智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老婆,他也并不在乎自己老婆出轨,连离婚分给她多少钱都懒得和藤真律师核实,他当然心有所属,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慢婚姻。

      “推算下,永井智要是真的喜欢谁,那也只能是仙道了。”
      如此肯定而狗血的话果然是藤真健司才敢讲出来的。
      那是2个小时之后,泽北已经醉得睡死过去,而南烈向匆匆赶来的藤真大致讲了讲方才的情形后,藤真给出的结论。
      仙道彰——就算是没交过手也听说过的天才篮球手,离开日本多年回归依然能吸引无数新闻记者的追捧,他身上聚焦着各式目光和关注,更是聚焦着最有份量的国手流川枫的风起云涌,谁不知道他呢。

      其实南烈和仙道根本不熟,作为铁交老友,藤真说仙道人聪明、脾气好、有教养、有情趣、活泼开朗、为人仗义,从不挑剔、心里藏得住事,出手也都搞得定,简直是完美典范。

      但南烈见过仙道的几次,印象却全然不同。
      南烈记得自己去过的某次比赛现场,那是仙道20出头入选国青队的一场对外资格赛上,头两节的局面没能打开,当时的小前锋流川枫更受伤下场。大家都一片恍惚,场间休息,仙道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喘气休息,手握着饮料,整个人沉着安静得仿若被定在那里。

      他在某个瞬间忽然抬起了眼,毫无焦点的看了眼场地,眼神倨傲冷漠,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瞳孔里慢慢透出了一股不管不顾的寒气。
      下半场比赛,国青队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对手,仙道和对手握手时,带着合乎情理的微笑,嘴上还说了句“多谢”之类的话,姿态漂亮。但南烈一直记得他那双莫测的双眼。

      他绝非阳光少年,南烈知道。
      而此时此刻,坐在永井身边,面无表情,眉头微皱,眼睛里那点不以为然能把人的心瞧得低下去的人,可不就是仙道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南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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