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雨》不尽完美

7、第 7 章

　　王家父子夫妇细细述说别后的情景，一时之间是百感交集。
　　言无意听了一会儿，本想消无声息的离去。
　　谁知他刚一动，就听到王福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在下要再麻烦公子一件事情。”
　　言无意抬头看他，眼中是询问的表情。

　　王福看了眼老夫，又看了一眼娇妻，眼中有几分不舍，但也带着几分坚毅之色，他对着言无意说道：“请公子送我回兵营。”
　　听到王福此言，不仅是王家的人，连言无意都愣住了。
　　房间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女人抽泣的声音。
　　王福心中难受，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扶起妻子，低声说道：“宛如，爹爹腿脚不便，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要照顾爹爹，好好操持家务。”
　　宛如不说话只是啼哭，许久才开口说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刀剑不长眼，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呀！”
　　王福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若不走，可是杀头之罪。”
　　宛如闻言满脸惊惧的看向王福，嘴唇动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王福接着说道：“明天启程之前必然要清点人数，那些大人们自然会知道我无故失踪，他们会以为我惧怕逃跑。大周律法规定，凡是临阵脱逃者，全家问斩。我若是不回去，岂不是害了你，害了父亲。”
　　说完这些，他语气变得和缓，说道：“长官知道我识文断字，已经说过要我在帐中当个书吏，你们尽管放心。”
　　王有财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说道：“你去吧，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天绝不会让你的媳妇受苦。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王福双目含泪，他跪倒在地，对着老夫拜了几拜，这才转身出门而去。
　　言无意将王福送回营帐。
　　帐篷里的几个兵士还没有醒来。
　　王福对着言无意拜谢后，回到他刚才所在的位置闭目休息。
　　言无意看了帐篷里的王福许久，看到天际透出一丝亮色，这才转身离去。
　　言无意走出营帐不久，突然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
　　后面只有淡淡的烟雾萦绕在空中，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
　　言无意看了许久，才吁了口气叫道：“你出来吧！”
　　他说完话后，又过了许久，才从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魁梧，一身玄色的衣衫，几乎和空气中淡色的烟雾融为一体。
　　这人慢慢的走近言无意，五官在言无意的眼中眼中慢慢清晰。
　　这是一张属于北方汉子的脸，粗狂，不羁，硬朗，融合出一种奇特的魅力。

　　这种魅力和他脸上看着言无意时露出的无奈何温情相融合，竟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张脸就是言无意在段其雄结婚的那天晚上所见到的脸，是顾双行面貌。
　　若是往日，言无意看到这个人必然是怒目相对，拔剑相向。
　　可是经历过半个月前的事情，经历过那次牢狱中顾双行的相救，言无意发现他再次见到顾双行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该又怎么的表情，怎样的态度。
　　言无意愣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转身离去。
　　这个人他既然已经恨不得了，那么就把他当成陌生人吧！
　　就让往日的是非恩怨随风而逝吧！
　　言无意正要离开，顾双行就已经拦在他的面前，对着他苦涩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当年我绝非有意......”
　　言无意听到这里，眼中闪出一丝屈辱之色，他猛然大叫道：“你给我住口。”
　　顾双行看言无意失控，也不再言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言无意，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是你要用的东西，你拿着吧！”说完，他又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欠你的，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马上离开。”说完，他不等言无意开口拒绝，就已经疾步离开了。
　　言无意不由自主的接过包裹，正要说话，顾双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
　　他有心扔掉手中的包裹，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又改变了主意，将包裹打开了。
　　里面放置着几件衣物，还有一包银两。

　　言无意看完，正要重新包裹好包袱，突然他看到衣物中夹杂着一个硬物。
　　言无意心中好奇，便将硬物拿出。
　　原来这硬物是个精致的木盒，言无意认得这木盒是百年杉木所制，十分的名贵。
　　打开木盒，言无意发现里面装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和一面小镜子，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笺。
　　言无意快速的浏览了信中的内容，然后拿着脸皮看了会儿，才将脸皮贴在脸上，最后拿出镜子一照，他发现镜子里面照出一个面目平凡的少年。
　　言无意放下镜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顾双行呀顾双行，你叫我该如何对你。你当年辱我欺我，现在又何必做这种姿态。”
　　言无意一个人躺在地上，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长长的吁了口气。
　　三个月前，他带着顾双行所给的面具冒名张小虎进入了军营，想在王福的身边护他周全。
　　这三个月来，大周的军队和北方的狼族已经打了数十次大仗。
　　这数十次那才不是血流成河。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面前倒下，看着那些痛苦的扭曲的面容，就算是已经习惯了杀戮流血的言无意也觉得手软心惊。
　　昨天的那次战役中，他们帐营中去了又数百人，可是回来的只有半数。
　　言无意一直在尽力的保护身边的人周全，可是刀剑无眼，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救得了那么多人。

　　远处，晴空万里，昨日的残酷似乎已经成为历史，已经被岁月所遗忘，那些死去的人已经被埋藏。
　　可是那道战争的伤痕却是已经刻在了心中，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等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言无意才从地上站起来。
　　他慢慢悠悠的走回营帐。
　　营帐里到处都是来往的兵士，这些兵士脸上都带着笑意。
　　言无意知道这是劫后重生的笑容。
　　在战役后留下性命，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言无意慢慢的走着，听到左边的帐篷里传出兵士粗鲁的笑声，还有女子啼哭求饶的声音。
　　言无意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这种声音他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
　　曾经，他也试图去救助那些可怜的女子，可是.......
　　那些兵士长期在压抑恐怖中生活，朝不保夕，他们所有的郁闷和恐惧似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
　　那些女子.......这是她们谋生的唯一方式。

　　人生似乎就是由数不尽的无奈何困苦所组成的。
　　更可悲的是，有些苦楚，我们明明知道不对，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甚至于有些人在忍受这些痛苦的同时也成为痛苦的制造者。
　　言无意心中郁结难舒。
　　他心里闷闷的，正要走回自己的营帐。
　　却听到身后有人欢声叫道：“小虎，你哪里去了，为了庆祝今晚上面可是赏赐了我们每人两碗酒。”
　　言无意回头去看，看到王福正向自己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