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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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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日,西方的情人节,商家不放过任何商机,到处都是大幅的促销广告。
中午,于晓飞推门进来时,丁香正在拆信。
“哟,现在还有人写信?”
“怎么了?”
“多麻烦啊,又慢又费劲,打电话多清楚?”
“见字如面,写信也是一种情怀。”
“你们小姑娘啊——”于晓飞一边摇头一边递给丁香一本《朗文语法》,“这本书挺好的,当工具书吧。”
“是不错,我也有一本。”丁香看了一眼封面,笑着说。
于晓飞的眼中似乎有点失落,放下书,却如往常一样,开始翻阅报纸。
难道这是情人节的礼物?丁香心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于晓飞在借机表白?而刚刚自己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
很平常的氛围,一下变得有点特别。
丁香看着手里的信,却在回忆着有关于晓飞的点点滴滴。他穿衣的风格,他喜爱的菜肴,他说话的表情,他健步如飞的走路方式,他读书看报时微微皱眉的专注模样……丁香都清清楚楚。原来自己已经如此了解眼前这位俊朗、清秀的人。
与他在一起,不设防,不窘迫,很舒心,有时还有些许的甜。自己喜欢他吗?
自从石松站在了自己的心坎之外后,丁香关起了心门,只专注于学业与照顾年迈的爷爷和奶奶,心无旁骛。大学时,她害怕再受到伤害,已经把心层层包裹起来。
如果她刚才明白这是情人节的礼物,自己会收下吗?丁香不知道答案。也许无意中的拒绝更自然,更发自内心。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翻阅报纸的声音。丁香喜欢于晓飞的专注,看书学习一心一意,即使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俩人,也从不分心、侧目。
楼下店铺的高音喇叭里飘来孟庭苇的歌声。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丁香似乎没有伤感与落寞。一个人的情人节,无牵无挂,无痛无泪,平静幸福,挺好。
丁香清楚地记得父母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天。
天空灰蒙蒙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地疼,太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吝啬地不愿透出一丝光芒,不愿施舍一丝暖意。曾经的情侣,曾经的爱人,曾经的伴侣,就这样以一纸文件结束了婚姻,从此远离家庭战火,天各一方。丁香对着阴沉的天空发呆,她知道从今天起幸福、完整的家庭对于她已是奢求。
父母都是善良的人,争强好胜,工作出色,人缘颇好,可他俩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他们年轻时,应该也有诚挚的感情,幸福甜蜜的岁月,可为什么终究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那为什么还要恋爱?为什么要给对方诺言与期许?为什么还要建立家庭?从未经历爱情的人不知道何为幸福,但也不会知道爱情童话在现实中破碎会有多痛苦。所以,不爱,岂不更好?
为什么自己总要面对别离?
丁香流下眼泪。她想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把自己缩进小小的壳里,还原真实的自己。这唯一的愿望,也是奢望。
那晚,她独自仰望星空,只有遥远的星星可以做伴,可以了解她的心事,洞察一切秘密。天如墨,静若水,寒似冰,夜无眠。
高三那年的春节清冷而短暂,元宵节未过,新学期又开始了。父亲和妹妹几个月前已经不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年后,妈妈去海南,看看朋友推荐的工作机会是否合适自己。
丁香埋在书海中,每天学习到深夜,清晨五点起来背单词。她一边肩负着高考的重压,一边承受着家庭破裂的痛苦。丁香不愿接受同学的同情,从不向外人提起父母离婚之事。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痛苦和孤寂,只有白林和夏心荷略知一二。
记得一天放学,丁香偶遇石松与之同路。
“听说,白林最近和你走得挺近。”石松先开了口。
丁香沉默着。
“我想考同济的建筑系,你呢?”
丁香的心一紧。
石松见丁香不语,提高了嗓音:“高考在即,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吗?必须要排除杂念集中精力奋力一搏!”
丁香仍然忍耐着不说话,目视前方,保持着一张平静的脸。
“你要考虑自己的班长身份,为同学做表率,不要引起同学误解。”
“我有什么好让人误解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丁香说完加快速度,独自骑车走了。
石松,他可以在女生面前献殷勤,自己为什么连与白林正常的友谊都要被他剥夺?他是自己什么人?需要他在这里说三道四!他凭什么说自己有杂念?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吗?他知道她上周因为长期熬夜学习而晕倒过吗?他知道她从班级前三名退步到中游有多么不甘和无奈吗?他关心过她心里的苦和痛吗?如果别人误解自己与白林也就算了,她问心无愧,也无暇顾及,但她没想到石松会这样想自己。他还嫌自己的伤口不够痛,再来撒把盐?
丁香是伤心,还是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掺杂在一起,堵在胸口。泪从眼角一颗颗的滚落,在风中散去。
知己难寻。
点点滴滴的往事又席卷而来……
丁香不由地闭上眼睛,耳畔依然是楼下孟庭苇的歌曲。还是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吧。
深圳并没有因傍晚厚厚的云层而冲淡了过节的气氛。
“石松,情人节还加班呢?”
“哦,一会儿就走。”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下班走了。石松忙完工作,刚好七点半。
“丁香应该吃完晚饭了吧。她有男朋友了吗?”
石松一边想着,一边拿出IP电话卡。
去年九月一日一别,他一直没联系丁香。上个月她生日时,他没打通电话。今天是情人节,很想听到她的声音。同时,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她此刻接电话,说明今晚没有约会,那么她单身的可能性很大。今晚也许是他再次表白的机会。他紧张又期盼地拿起话筒,停顿了一下,才开始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虽然他几乎未曾打过。
“你好!”当他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丁香脆脆的声音时,他又喜又慌,喉咙似乎突然被堵住了,竟然一时失语。
“石松,能帮我一个忙吗?”嗲嗲的女声传来。
石松紧握电话座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挂断电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哦。”
他循声看去,隔壁办公室的田甜正向自己走来。
“什么事?”
“今天头疼得厉害,怎么都理不顺,可明天要交资料。你帮我看看吧。”
田甜即使重感冒,声音如其名,依然那么甜美。
她拖了张椅子,坐在石松旁边。他心里乱糟糟的,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开始仔细研究。时间就在两人的讨论中,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终于搞定。”田甜长长地舒了口气,“耽误你下班了。谢谢你,石松!”
“没事。”
石松看了一眼钟,已近九点。他将IP卡放进口袋,与田甜一起走出办公室。
天空飘着细雨,两人都没带伞。石松想着心事,沉默地走着。田甜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感冒了吗?”石松有点后知后觉。
“嗯,有点冷。”田甜脸色苍白,抱着胳膊,缩着肩,一脸倦容。
石松拦下一辆出租车。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田甜没有推辞,钻进车里,对司机说了目的地。石松听到远郊的地名,与自己的住处是一个方向,也跟着上了车。田甜有点惊讶地看着前排的石松,随即抿嘴一笑。
“你住那么远?”
“不想合租,只有那里房租便宜。”
“以后尽量按时下班。”
“嗯。”
“你休息一会。快到了我喊你。”
田甜听话地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停在小区大门口时,雨更大了。田甜头重脚轻地下了车。石松看着雨中她娇小而单薄的背影,犹豫片刻,付清车费追了上去。
“你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我想回家。”
石松送她到家门口,准备离开。
田甜用冰冷的手拉住他:“石松,我好难受。”
石松进屋帮她倒了杯水:“先喝点暖暖。家里有面吗?”
“有,在厨房抽屉里。”
石松很快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桌:“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吃不下。”
石松像位兄长一般,问道:“是不是发烧了?”
“可能吧,感觉骨头都在疼。石松,你陪我一会吧。”田甜虚弱地恳求。
石松拿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不禁自语:“唉,出门在外,不容易。”
一句话引得田甜泪眼婆娑:“我每天努力工作,可是领导一直在挑我毛病……我好想家,好想妈妈。”
石松心头一软,帮她盖好被子,温和地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给你妈妈打电话。”
“你别走。”
“好。快睡吧。”
石松看着入睡的田甜,脑海里浮现出丁香高一入学时的模样——穿着蓝色小花的白衬衣,高高的马尾辫,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笑眼清澈无瑕。
他在心中自语:“丁香,你还好吗?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