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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余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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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爷出手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是郑十三是谁?就算之前有郑淮和李谢在,可他毕竟是大郑朝的天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担心郑十三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姜咹立马接过吴江月递过来的盒子,“多谢吴四爷。”
郑十三一接,其他人也没了顾虑,纷纷接了过去,也跟吴四爷道谢。
分宾主坐下之后,吴昁便表明来意,“今日前来,一是为昨日近月的莽撞向乔县令道歉,然后商量一下两人的事情;二却是邀请众位去吴家做客,今晚吴家将在街上设灯会,诸位若是有空,也可前往一观。”
原本吴家的打算是将吴近月送回乡下庄子暂时避一避风头,没想到今日一早俩人的事情便传遍了余杭镇街头巷尾,吴家人顿时慌了,一大早整个吴家就鸡飞狗跳,丫鬟婆子们打的打买的买,也不能再按照之前商定的行事。便是为着这个事情,吴员外今早就大发雷霆,差点亲自动手拿白绫把吴近月勒死。
吴近月这才真慌了起来,再不敢像昨日那样嫌弃乔从西出身不好,委屈地同意听从父亲的安排。
吴昁见此情形,只好代表兄长走一遭。不过他们到底是女方,上门也只能打探一下乔从西的口气。
乔从西什么口气?整个人木楞楞的都傻了,还能有什么口气?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后衙里洗了个澡,怎么就给自己洗出个老婆来?这事他已经跟永献帝坦白了,永献帝只说了一句话,“朕这次来江南,为的是整顿官场。乔爱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这话说的让乔从西感到无所适从,怎样才是不让永献帝失望?娶还是不娶?娶了吴近月就能让他不失望的话,自己要不要娶?不娶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好,吴近月会不会因此出事?唉!这种注定会被道德绑架和性命绑架的事情真让人头大!乔从西一声叹息,也掩不去内心的愁思。
说一千道一万,是他内心深处更不想让自己失望。
都是生长在红旗底下的孩子,谁不想婚恋自由嫁娶自由?为着这么个破原因要娶吴近月,乔从西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可是还没等他找姜咹谢尚匀商量一番,吴家就来人了。
看着吴昁坦然自若的神情,分明没给自己压力,可乔从西竟有种责备自己做得不对的冲动。
姜咹道:“吴四爷,此事还需商议,不知贵府是如何决议的?”
吴昁心下诧异,没想到这许多人中竟是个小小少年来回应自己,但看小少年气质沉敛,自有一份稳重在,他也不敢大意,“咱们吴家本就理亏,都知道是近月连累了乔大人,可近月毕竟是一条性命,若是乔大人没有婚约在身,还请乔大人怜惜。”
事关自己,乔从西也不可能逃避了,“吴四爷,这么一来,咱们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我刚看您出手就送了好几块极品红玛瑙,这东西,在咱们大郑朝可不多见,想必您也下过远洋了。”
“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情。我这话可能只有跟您说才会有人明白,这世间很大,有各种不同的活法。我听说在极西之地,女子不仅可以入朝为官,还可以合法合理地称王称帝。”
“咱们郑朝不比那些国家弱,为何在女子贞节这一块尤其苛刻?要知道女子能顶半边天,如果咱们不再拿三从四德这一套鬼话来约束女子的话,这个时代都会不一样的!”
“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洗脱自己的责任,我只是替吴小姐可惜。她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难道我们就要任由这个错误的观念来掌控咱们的人生?真是天大的笑话!”
乔从西一口气说完,然后闭上嘴巴沉默。
他不是姜咹,他跟永献帝之间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这些话他可不敢在永献帝面前再说一遍。
谢尚匀看了看乔从西,话说的豪气,却一脸的生死无畏,便知道他说出这些话不容易。也是,乔从西原就是个商人,虽说玲珑有余,但素来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恰是他为自己最后再挣扎几下罢了。
“吴四爷,我觉得乔大人所说的不无道理。吴小姐身为您的亲侄女,难道你忍心看她跳入火坑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吴江月反驳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近月她一个女子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如果乔大人真的不愿意娶近月,为了吴家姑娘的名声,她就只能被送去庵堂了此一生。乔大人刚刚说一方水土一方人情,如今咱们大郑朝,便是这样的人情,咱们又能如何?难道您还有能耐把这人情习俗改了?若真是如此,那我倒要谢谢您,近月的牺牲也算是有回报了。”
姜咹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按捺住性子道:“吴县丞这话严重了。谢公子的话本是出于一番好意,毕竟吴小姐是你们吴家的女儿,你们自己都不在意她,又能指望谁来在意她?何况,乔县令刚刚所说的话本就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并没有一味地推卸责任。吴县丞身为一县之丞,教化子民虽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但也该助乔县令一臂之力,而不是这般嬉笑轻视。”
吴江月脸色一沉,立马站起来要与姜咹分辩,吴昁眼看好好的会面成了僵局,立马便拦住吴江月,笑着对众人道:“让乔大人和众位公子看笑话了,江月的性子一向耿直,事关亲妹声誉,便更急了些,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担待一二。众位有所不知,今日一早,近月和乔大人的事在余杭镇一传开,我大哥就气得差点拿白绫绞了近月,是以江月才如此激动。”
“刚刚乔大人的意思,在下也听懂了。不过江月的顾虑也有道理,外邦有外邦的礼仪习俗,我朝有我朝的宗法礼教,咱们也不可能拿着外邦的制度法律来管理我朝的子民,你们说对吧?”
“当然,一时之间要想给近月和乔大人之间的事做个了断也不可能,咱们先搁置再议,我们回去也跟我大哥再商量商量,你们也商量一下,待今晚灯会之时咱们在公之于众,如何?”
乔从西巴不得这两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他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做还是得由永献帝说了算,他自己的意见不重要。
待吴昁跟吴江月一走,乔从西立刻跪下,抱紧永献帝的大腿,“陛下,您说微臣该怎么办啊?”
恰好王谋从内堂里走出来,一脸幸灾乐祸地瞧着跪在地上的乔从西,调侃道:“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乔从西气得撇过脸不看王谋,只听郑十三道:“此次来江南,咱们最主要的任务是整顿官场。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
“那我这也是小事喽?”乔从西一听有门道,“既然如此,陛下您就跟他们说我不能娶吴近月了吧。”
郑十三看了眼乔从西,不怀好意地打破了他的希望,“整顿官场,可咱总得有个由头吧?”
姜咹脑子快,立马想到之前吴寒说的江南税减,“为何不以税收为口子,直接撕开江南官场的黑暗啊?”
郑十三道:“吴寒已经死了,江南税收到底如何谁都说不准。咱们要彻查此事,掀起大波,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余杭镇上三家独大又三家不和,且三家分别与朝廷有瓜葛,每家都有子弟在朝为官。其中最大的张家,张悯之为甘肃道知府,中间的秦家,秦故东任辽阳道知州,还有最小的吴家,吴寻月乃是杭州府尹。他们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与江南道有牵扯,又涉及西北和东北,是很好的人选。”
“陛下,您不过今天中午才到的余杭,居然就对余杭如此了如指掌?”乔从西愣住了,他来了好几个月了,都还没有弄明白呢!
“你以为陛下像你这样啊!”姜咹早就见怪不怪了,见得多了她自然就接受了,这世上总有一类人是自己拍马也追赶不上的,“既然说了要来江南整理官场,陛下胸中肯定自有丘壑。”
没有丘壑,郑渡和高夫子也会提前给他分析。
谢尚匀想了想,“那陛下的意思,是想要他们三家狗咬狗吗?”
王谋笑道:“怎么是狗咬狗?自然是各个击破啊。如果乔从西娶了吴家小姐,吴家自然就被拿下了。剩下的两家,老谢你选一个,我也选一个,如何?哈哈!”
都没等姜咹白他一眼,乔从西先忍不住了,啐了一口道:“老王,你想的是真美!怎么不美死你呢?这些世家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拿捏了,又怎么可能会形成世家大族根深蒂固这样的说法?你以为区区一个女儿,他们吴家真的放在眼里?我敢说,只要我说不娶吴近月,吴近月必死无疑。你信不信?”
听了这话,郑十三葡萄似的大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既然吴近月必死无疑,咱们可不能空手而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