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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十七啊,怎么我们走了半天,还是在原地啊?”齐御风举袖擦汗。

      无奈他一个读书人,镇日只会将圣贤挂在嘴上,何曾来这么多精力随十七在山头乱转。

      明明方才看到少夫人闪进了不远的林子,可一走近,便丢了她的身影。他们在竹林间转了快大半个时辰,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十七年轻气盛,想用手刀劈砍这些竹子。可是掌风方起,要击打的竹子就不见了。

      两人一惊,全身毛孔都在阴凉的气氛里大张:

      奇门遁甲之术!

      究竟是什么人,竟在这种地方布阵?!

      正疑惑着,竹林前方似有箫声响起。洞箫清俊,有着幽幽的韵调。

      声音忽远忽近,应是借由吹箫人的内力传达至他们的耳中。

      十七和齐御风随着声音,小心地往前,竟几个踏步后,出了那竹林。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道士,一支紫竹箫,一个算卦摊。

      放下竹箫,三真子侧过头,一脸高深莫测。

      一袭青色道袍,在午后隐隐的日光下将竹林子浸染出清雅的味道。头顶的簪子似玉非玉,却是将一头长发整齐地高束,颇有些遗世独立。脚下的道鞋沾了些许黄土,却不见一死落魄。

      迎风而立,宽袖张鼓。

      除了那张脸,他可说得上是仙风道骨。

      没错,除了那张脸。

      一张俊美得不似出家人的脸。

      虽蓄了胡子,仍难掩那一份似少年的俊雅风流。

      御风不作迟疑,上前一步便是一个抱拳作揖:“敢问高人有何赐教?”
      十七也不敢造次,低低地作了个揖。心下疑惑,那道士怎的会有如此一双美目,还竟有几分熟悉?

      “赐教?呵呵,不敢不敢。”三真子手抚竹箫,眼睛却是睐着地面,“算卦小摊,赚几个铜钱糊口而已,看两位也是来求福乞愿的吧,若不嫌弃,便让鄙道算上一卦如何?”

      “算卦之事,本就是信者有,不信者无,我等素来不喜这怪力乱神之事,况尚有要事在身,要教先生海涵了。”御风谦谦一笑,正是清风拂面,衬得儒衣张扬。手中纸扇一合,似是断了所有的念想。

      糟糕,那红莲姑娘早就不见影踪了。

      十七咧嘴一笑:“先生见谅”,便抓起御风的手腕,化为一青一白两缕淡影而去。

      乱风迷眼,落英缤纷。方才暖暖的午后白日,竟变得冷洌起来。

      三真子美目微眯,长手一扬,手心上赫然多了一枚竹叶:“唉,年轻气盛呐……”

      说罢一手撂起衣摆,斜身赖上了那算卦的桌子,继续闭目养神。

      …………

      才一刻工夫,那一青一白的身影便转了回来。

      某张清丽的脸上薄汗涔涔,却恁的透出鲜艳的红晕,早已不复儒雅之气。
      另一位则是满脸懊恼,背后的衣衫划了两道浅浅的口子,竟是落魄至极。

      三真子心中暗笑,徐徐张开眼来:“啊呀啊呀,看来两位是改了心意了,鄙道真是受宠若惊啊。”

      十七不满地看着三真子,可恶,这道士怎笑得如此明媚好看?

      三真子捋了捋胡子,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挑:他的八卦阵,就算当年的叶穆渊都奈何不了,何况只是两只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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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就在这休息可好?”懒懒的声音,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红莲望着眼前的凉亭,微微颔首,眼底却闪过几抹复杂的神情。

      宁人瞪了息事一眼,可她早已擦好石凳,小心地将小姐扶坐好了。

      “我知你懒,可也不要在这种地方让小姐休息吧。石座热烫,伤身。”宁人的口气竟多了分责备,不似以往的冷然。一双凤眼微怒地盯着息事那丫头懒洋洋地将头支在石桌上。也不嫌脸脏。

      红莲却是笑了:“不碍事的,坐坐便好。”

      那一笑,和以往一般淡淡。没有戾气,没有悲怨,也没有算计。

      宁人叹了口气,最终将礼佛的篮子放在桌上,也坐了下来。

      凉亭建在一处低低的悬崖上,往下可以看到葱茏的竹林,越过林子,便是隐约可见的庙宇檐角和袅袅的烟火。

      时值七月,孟秋之即,日头炎炎,热得人心烦。可那些个道宫佛寺在这“鬼月”要普度众鬼,百姓们也好凑个热闹,普度祭祀,要持续整整一个月。人声鼎沸,更是添了丝热气。

      红莲静静坐着,眼睛看着凉亭下的热闹,仿佛那繁杂的人世已与她无关。

      这样的人世,虽没有属于她的热闹,可到底还是有点眷恋.她,还能再看多久呢?

      山风徐徐,竟有了点困意.几天没有合眼了?她已记不清.

      七年前的那天恍如昨日,哥哥的脸,被冰凉的河川冲得阴郁而妩媚.曾经温柔望着她的星眸,紧紧闭着,隔断了烦扰世界.

      这些年,可曾倦了,累了...?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抽下红莲头上的荆钗。

      长发散落,却不是乌黑的水青色。

      枯黄色夹杂其中,干枯的手感令人蹙眉。

      三真子心中一痛,想起医圣的话:病及膏肓,恕在下无能为力。

      "咦.我竟睡着了么?"红莲睁开迷朦的双眼,悄悄用手腕拭去眼角的泪珠.

      息事宁人早已默默退下,守在山腰上。

      “荆钗本是男子束发的东西,粗鄙不耐看,为何你独要用这绾髻?”低低的声音醇厚好听。

      红莲嘴角浮上笑意,被山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唇开了开:“当年立的誓,红莲不敢忘。”

      执发的手顿了顿,眼前恍若又见到了那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女。

      江南阴霾的雨季透露太多不为人知的无奈和愁绪.一袭鹅黄的单衣在雨色中惨淡森冷.

      她眉眼间没有麻木,更没诧异和痛恨.单单这么望着,一川江水奔腾不息.布满细细青色血管的手优美地抬起,从早已冰冷的兄长发间,取下一支荆钗,冲着那时十七岁的他静静地笑。

      是了,静静地笑,他不知当年的她,何以能笑得沉静冷然,那么惑人。

      "哥哥平日最喜欢的钗子,就是这柄'列风'."她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闪过无限温柔,只有睫羽轻轻颤动,透露出她的动摇。

      安华羽少有的沉默,许久,才艰难地点了下头:“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安哥哥。”

      。。。。。。

      "死者长已矣,你本可以有新的生活,不是么?"低低的声音似絮絮轻喃,有太多宠溺.

      “你错了。真正死了的,是被留下来的人,永远的……被过去的一切所束缚着。”红莲没有转身。

      沉默……

      “华羽,不要玩我的头发。”下巴下的头顶透出不耐烦的语气。

      三真子回神,一攒眉:“怎不叫我安哥哥了?”

      那拢在宽大罩衣里的身子僵了一下:“什么哥哥妹妹的,也不嫌恶心。他人听了都要腻味了。也不想想几岁的人了。”

      三真子一脸黑线。。。

      红莲从他手中夺过荆钗,双眸一暗,口中念道:“荆钗本没有名字,哥哥却恁是唤它列风.如今,他倒真的丢下我,御风而去了...”

      说罢竟有些失神,恍惚觉得什么东西刺得喉咙生疼。

      掬起红莲披散的发,三真子倒也不再追究,似是玩笑地说道:“我给你梳头,可好?”他笑得一派明媚,宛如昨日少年。只是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让这脸看起来分外可笑。

      红莲不再说话,任凭三真子用木梳细细划着头发。

      风过竹动,吹起女子的长发,枯槁却张扬,像面撕裂的旗帜,断言一场无望的战役。

      细碎的竹末轻轻飘散,落在两人的发间。

      时光似静止,世上只剩下梳头的男子,一划又一划,被划下的竹末又随风盘旋散去,似细语喃喃。

      曾经也是在这样盛夏的午后,菱花镜前的女子有着十四的容貌,不漂亮,也不明媚。眉角淡淡的阴郁,在身后梳头少年的指尖划过时,方渐渐隐去。

      少年的衣衫薄薄地贴在身上,衬出颀长的骨架。额头却有着细密的浅汗,清秀的脸上是好笑的慌乱,不知如何将女子的鬓发拢起收紧。

      身下的肩膀可疑地抖了几下,少年便腾地红了脸,一时火起,将好好的梳子恁地往地上一摔:“不梳了,堂堂男子做什么这等脂粉事!”

      少女倒也不怪他的举动,只是转个身,淡淡地盯着少年:“可是你自己要帮我梳的,如今倒有怪我的意思了。”嘴角抿直,只是坚持。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个恼怒,一个冷然。

      一阵风从大开着的雕花门旋进,扬起一地水色的阳光。

      衣角飞起,少女的散发也被吹得胡乱纠结,多了丝无辜的怒意。

      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般淹没在午后水光般的回忆里,相望……

      山风突然有点狂躁起来,掠得竹涛阵阵.一个纤细的身影闪进亭子里,矮下身子行了个礼:"少夫人,时候不早了,回府吧."是宁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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