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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6章 人间 ...


  •   次日大风,溶月还是如约收到皇帝回信,只有八字: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对皇帝这种低姿态的谦虚态度,溶月很欣慰;当即书信,夸赞一番: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石,故能成其高。有谦才有容,有容方成其广。”

      你来我往,也答也问。
      鸿雁传书,成为惯例,点缀溶月的日常,到也频添乐趣。随着交流的持续,他们所写内容也宽泛活泼起来。有时正经刻板;有时客气拘谨;有时也会乱七八糟、天马行空。
      慢慢的,彼此的谈话渐渐享受出惬意。

      许是不用面对面,人与人的交流反而多了不羁的随性。但也恰是这份随意,让溶月笔下诸多自由。
      两人密集的信笺,透过笔墨,日趋催生期待;充斥两人生活。像是只不停被弹回的、调皮的皮球,总有人在对面回应嘻戏的热趣。随之而来的愉悦感,虽轻松并不特别强烈,但却似小嫩的嘴啄在肉上般、带着和煦的亲昵。像是风吹着海,光又暖了花。

      他们谈教育,鄢祝融说:“人生不学,言不成章。”
      溶月赞同:“要有良好的国,必先有良好的人。要有良好的人,就要先有良好的教育。”
      鄢祝融趁机问她:“义学何有跑步?”
      溶月解释:“人若成人,不仅靠食,尤靠运动。当然,还靠学习。”

      他们有次谈兵法,鄢祝融写:“战胜而强立,故天下服矣!”
      溶月便写:“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
      鄢祝融认为:“宁可与敌人明打,不欲受同人暗算。”
      溶月总结:“知道,胜。不知道,不胜。”
      鄢祝融默,下次转题:“有贤推举,方显圣。”
      溶月即复:“能人帮衬,方为王。”

      他们也谈变革,鄢祝融问:“变与不变,孰是孰非?”
      溶月答:“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自会成路。”
      鄢祝融思索,问起她看的话本:“皇后愿喜,还是愿悲?”
      溶月哂回:“悲是把毁灭给人看,喜是撕破给人看。悲喜之间,如何分的清楚!”

      鄢祝融收到,思忖良久,不再多提。
      回头说到别处,针对懒惰这种态度,鄢祝融告诫溶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溶月打趣他:“君如烛,从顶燃到底,幸,皆是光明。”

      鄢祝融笑了许久,心中的愉快有种舒涨,竟然同她谈起了吏治。
      鄢祝融有感而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溶月敏感躲开:“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错。”
      鄢祝融觉得她简直太可爱,忍不住又逗问:“遇小人,当如何”
      溶月搬经来答:“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为目标,小人为目的;知缘惜缘,再造善缘。”

      鄢祝融没有回。
      溶月犹豫着问:“花开,为点缀春天。人呢,为何?”
      鄢祝融速答:“朕为天下,汝自为朕!”
      溶月无语:“……”
      鄢祝融惑:“?”
      溶月恼,干脆道:“多门之室生风,多言之人生祸。”
      鄢祝融笑:“汝言皆珠,即使有祸,朕代消去。”

      溶月心微顿,提笔抄养身方子:“大病大汗后不可冷水浴,太饿太饱都不可沐浴;晨起三千步,睡前泡足浴;可促睡眠;春天洗脚,升阳固脱;夏天洗脚,暑湿可去;秋天洗脚,肺润肠濡;冬天洗脚,丹田温灼。”
      鄢祝融阅后,当即批示:“经期不得洗脚!”

      溶月沉默。
      鄢祝融便主动谈心情,抱怨:“今甚不愉。”
      溶月借此挖苦:“生气,即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已。”
      鄢祝融霍悟,喜悦过后,流露彷徨:“夜来见皇考,他犹问,何时天下定?”
      溶月回鼓励:“信心、毅力、勇气三者兼备,则天下无不成之事。”

      两人这次皆缄默。

      鄢祝融不久突写来想念:“思悠悠。”
      溶月插诨打科:“过尽千帆皆不是,月明人酣睡。”
      鄢祝融下次越直白:“换我心,为汝心,始知相忆深!”
      溶月索性回:“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鄢祝融再沉默。
      ※※※※※※※※※※※※※※※

      司徒溶月母亲的忌日,在腊月二十二。
      当天,溶月把自己抄的百份大悲咒交给潭柘寺,布施有缘人。她自己则跟着达观大师诵读往生咒。按照佛家的方式,超度亡灵。
      三天后是小年,宋氏冒雪来了别院。

      溶月站在窗边,远远就看到宫娥簇拥着的宋氏;滚灰鼠缎斗篷,桃红对襟撒花祅,大红银鼠裙。镶珠抹额,八翅金凤钗。珠翠四射,姿容明艳。
      宋氏进门就要行大礼,被溶月免,便改行福礼。半春伺候着她取了斗篷、落座喝茶。宋氏睃巡一遍花草葱郁、富丽暖宜的暖阁;看着穿着蜜色小袄,玫瑰紫比肩褂、葱黄绫裙的皇后粉光脂艳,宋氏笑容越发怡人;
      “皇后娘娘气色比前更好。”
      溶月笑的矜持,寒暄客气;“……昨日那场雪大,今日路上不好走吧?”
      “还好,走的慢些到也无碍。”
      溶月微笑,问起了司徒济;“父亲可好?”
      “父亲身体好转许多,精神也好。”宋氏笑颜晏晏:“听说皇后娘娘托人在编纂收集古籍,父亲现在都在操心这个。”
      溶月听的点头,舞文弄墨,修身养性,很适合安享晚年。

      宋氏切题说出此行重点;“……三日前,是母亲忌日。皇上下旨追封母亲宁国夫人。”
      溶月愕异,不是说好,要把恩赐换成司徒衡臣夫妻团圆吗?
      她困惑不解,望着眼含湿意的宋氏,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道:
      “皇上下旨了?”
      她的失态,宋氏只以为她太过欣喜的意外,忙连连点头:“是。礼部下的旨,父亲很欣慰也很高兴。”
      溶月心里还是有些发懵,这事自她请求后,皇帝未跟她再提过,就是这几日一天几次的通信也没有。这算是好事,溶月却隐隐不虞。她的思绪突然变得混沌,那边宋氏的声音却激动起来,溶月只听她说:
      “……还有一事,皇上特许妾身年后动身去西南。”

      皇帝把单做成了双!
      溶月诧懵,更多还是复杂。她没想到皇帝把两件事都做了应允。她挥开心头异样,自顾侃想;不是自己恪守的低调,太过谨慎。而是他作为皇帝,如此才更合大家风度。
      如此思量,溶月脸上的沉凝随渐释然,宋氏却起身,朝她郑重行礼;“妾身谢皇后娘娘出言相助,成全妾身一己私心!”
      溶月不需她的感谢,但她欣赏宋氏的坦荡。
      “嫂子何必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微转眼珠,溶月不禁好奇:“你如何就知是我的成全?”

      再次落座的宋氏看她眼眉秀丽,和煦的笑意略显俏皮;眼底不由涌出熟稔的温和,声音却低下去,有抹娇羞的表达:“其实妾身当时一听圣旨,就懵了……”
      是太高兴了吧?
      溶月心中作猜,脸上不由笑的促狭。宋氏被她识破,越发红了脸,羞赧道:“还是父亲跟妾身说,皇上是断然不会开这样的先例。就猜着,这事许是皇后娘娘求了皇上?尤其先前,皇上一直住在别院……”

      好像皇帝是为了她才住在别院似的;溶月听着这话,觉得别扭;打断她插话道:
      “自从上次见你之后,我就在想这事。后来刚好有个机会,就和皇上说了。”
      想了想,溶月还是决定告诉宋氏当时的情况;“……所以,我对皇上说,兄长更会对君上感恩戴德。”

      宋氏眼神微愣,旋即会意,当即表态;“父亲也是如此说,还专门写了信给相公,叮嘱相公铭记皇恩浩大。等妾身见到相公,妾身一定把这些都告诉相公。”
      宋氏很聪明!
      溶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什么时候走?”
      “正月初六,衡之要娶亲。父亲说,正月十五以后再走。”
      司徒济庶子娶了媳妇,也能帮衬支撑门庭。
      “衡之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
      “是,他对律学法令很感兴趣。”
      溶月点头,“我记得,你说他娶的小姐是礼部祭酒何大人的女儿?不知性情人品如何?你可见过?”
      “何家是诗书人家,祖上前后出过十多位进士,何家家风严谨。何小姐,妾身曾见过一回,到也是知书达理的性子。”

      溶月略微颔首,心里却暗作思忖;何家嫡次女嫁给司徒家庶次子,看来这何家心思也活。希望如宋氏所言,行事稳健,不要急利冒进才好。
      “你回去告诉父亲,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宋氏看溶月面有正色,诧愕片刻,立即应是。

      溶月点头,转开话题;“孩子呢?带不带走?”
      宋氏目光黯去;“父亲说,让妾身带着妞儿,澄儿留下。”
      妻子走了,却留下长子,这也算是给皇帝的示态。司徒济的考虑,到也必要。但作为母亲,宋氏必然心有不舍。
      溶月安慰她;“你放心去,澄儿那里,我会留意照顾。正好你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既然澄儿要留下,我想让他去做大皇子的伴读。”

      给皇子伴读,这是殊荣,但也会受委屈、有惊险。
      宋氏很惊喜,也更矛盾。
      溶月看她神色一时有些愣怔游离,轻笑道:“这事不急,你回去和父亲说说,回头再和兄长商量。”
      她转题说起另外桩事;“我和长公主还有明亲王妃一起筹备、在办善堂,我们每人捐献固定的钱物出来,主要是扶济孤残妇孺老幼。我想着你去西南,那边物产丰富,经济富庶。不妨你在那边也操办一个分堂。只是这称呼,对外一律都打长公主的名号。”
      溶月略略犹豫,坦言道:“这是吃苦受累的事……但你就当是为儿孙积德行善。”

      公公总教导相公,司徒家虽显赫,但树大招风,切记张狂。公公为了司徒家,选择激流勇退。皇后的小姑更是独居别院……宋氏脑筋迅速开转,长公主一己之力,救助流民乞丐近千人,让他们安家落户。最近,听说还在捐资筹建开善堂。
      如今京城到处盛传长公主和明亲王妃的贤名。皇后娘娘暗存幕后,不仅乐见其成,还要求自己也如此……为了儿孙,皇后已考虑让澄儿做皇子伴读,这事可大可小,皇后竟能夸下海口。
      莫非小姑就一定有把握,让皇上同意?
      可是,自己和相公的团聚,确实是她说服了皇上……宋氏心中一震;莫非真的如公公所说,皇上对皇后渐起宠爱!

      想到这里,宋氏眼睛不由又落在温暖如春的暖阁,正墙上挂着一副名为天上人间的墨宝,那是前朝古迹。她认得此画,它曾是她的祖母昭德公主出嫁时的陪嫁,听说价值连城。祖母爱画成痴,对它珍爱非常。
      而今却挂在皇后这里!

      除了皇上,她想不出谁能有本事能从祖母那里得来。
      思想到此,宋氏心中刮起阵阵欣喜的激动。女人的直觉不需更多的理由。她不再迟疑,立刻笑颜如花的点头;
      “妾身听皇后娘娘差遣。”

      ***--***--***
      【本章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96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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