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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琉璃蝴蝶杯 ...


  •   银古行至小镇最热闹的街道上时,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行人。街道的最东头有一家名叫“竹林座”歌舞伎团门口倒是有一位伙计模样的人正大力的拍着手招揽客人,正卖力的喊道:“快来看呀!‘葵姬秋梦夜谈’今日上演!柳原叶三郎扮演恶鬼哦!”
      原本想走开的银古听到柳原叶三郎这个名字后停了下来,走了过去:“唔,已经开演了吗?”
      “还没有。”那个伙计格外的开朗,“现在进去的话,还能看到华丽的开场,再迟一点可就没有位子啦!”
      银古把嘴边的烟拿到手里,看了看门口贴的大红字条,低头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很是热闹,大概整个镇上的人都聚集到这边来了,甚至有衣着相当艳丽的艺妓。更多人是带着饭菜和酒过来,气氛相当热闹,很多人都在大声说话。
      银古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屋子暗了下来,故事开始了,恶鬼爱上了美丽纯真的葵姬,杀死并化身成她的未婚夫,并与之生活在一起。可是葵姬还是发现了丈夫是恶鬼,恐惧让她逃走了,但一路上她又回想起恶鬼对她的温柔体贴,于是又返回来,在门口踌躇不前。恶鬼唱道:“葵姬啊葵姬,你为何如此犹豫不决,犹豫不决?难道你没有看清,谁真心爱怜着你?”但最后,葵姬看到鬼可怕的脸还是害怕了,鬼长叹一声,回到地下去了。
      虽然演出相当精彩,但银古的心并不在上面,他想起了化野。
      那件事之后,化野立即发起了高烧。银古只好留下来照顾他。村里的人也相当的挂心,时常会有人过来探望,还有的,干脆把饭菜做好了送过来。
      好在银古对待这种程度的热度也相当有经验,在旅途中,也时常因为风餐露宿而患上风寒。没过几天,化野就已经有了好转。
      只是……两个人时常沉默。
      银古想作为医生的化野应该是知道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保持沉默的做法大概是不想再提。作为银古这一方,看起来无论是说明还是道歉好像也并无必要了。如此以来,大半时间便以沉默收场。
      正被一日一日的沉默的压的透不过气来的银古收到柳原叶的信时,立即表示要告辞了。
      化野的表情只是有些苦恼,用手撑着额头道:“唔,这样啊,是啊,你也不能久留一地。”
      于是,银古得以顺利的告辞,或者,顺利的……逃走。
      台上的落幕已降,下一场是狂言剧。在这期间,人们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开始陷入喧哗之中。而银古把背箱背起,绕到后台去。

      正在卸妆的“鬼”——柳原叶听到有虫师来拜访时,立即表示让他进来。
      所以,当银古进入内室时,柳原叶的脸还只卸了一半妆。但仅仅是一半的脸,也已经相当的美貌,甚至有点过于美貌的视觉震撼。尤其当他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肌肤显得更为白皙。
      “喔,这个蹩脚的故事是你编的吧。”银古很是随意的坐到他身边。
      “注意你的言辞,外面痴迷的观众会杀了你。”柳原叶的嗓音其实相当的男性化。
      “把虫师的工作丢下不管,开始演起戏来了吗?”银古吐出烟圈道:“是把你以前遇到的故事随便编编就上演了吧?”
      “你还是一样的嘴不饶人啊,银古。”
      “彼此彼此。”银古盯着柳原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吗?”
      垂下眼帘的柳原叶给人一种静谧之美。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你看一下这个。”说毕,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来,里面却是一堆碎片。半透明的,在光的照耀下,有一点点浸晕。
      “这是……”
      “是琉璃。”柳原叶进一步解释道,“原本是一个杯子,由于里面有一个天然的蝴蝶的图案,又被称之‘琉璃蝴蝶杯’,对着光看的话,非常美丽。一年前在一个商人家发现的,当时就发现里面的蝴蝶是‘虫’。原本想并非害人的东西,加上商人也不愿破坏里面的图案,所以,没有动手。”
      “唔……”银古一边抽烟,一边听他把话说完。
      “结果,还给商人杯子是那一瞬间,杯子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虫’便跑了出来,情急之下,匆忙出手,那‘虫’却进入了我的身体里。”柳原叶在此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下去,“一开始并无大碍,但这半年开始,非常疼痛。”
      “是想把‘虫’引出体外吗?”银古道。
      “是,但我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
      “有什么头绪吗?”
      “有。”柳原叶继续道,“后来听说,杯子其实还有一只,是同一个人做的,一模一样,只要找到那只杯子,‘虫’就会乖乖的出去,进入那个杯子里。”
      “原来如此,”银古道,“那么,只要找到那一只杯子……”
      “其实我已经查到了,”柳原叶道,“就在本城的城主手里,一个月前亲自上门拜托,希望借来一用……”
      “被拒绝了?”
      “差不多吧。”柳原叶说毕却忽然一笑,“只好找你来帮忙了。”
      “那么,我……”
      “用你的虫针,先把它钉住。”说着,柳原叶起身把衣服一件一件的除掉。全身赤裸的坐在银古面前。
      柳原叶的雪白的肌肤上是布满了伤痕,应该是在虫师修行过程中留下的,但一点点的看去,却没有发现虫。
      “它在往右肩移动。”柳原叶提示道。
      眯细眼睛的银古仔细看这才发现,那只虫以极其快的速度在柳原叶的身上移动,像是一只急于冲破束缚的飞蛾。难怪柳原叶说非常疼痛,以性格极其坚强的他说出“疼痛”这样的话,那一定非常难以忍受,唔,他刚才还在台上镇定自若的演完了一场戏吗?
      “我说,快一点。” 柳原叶道;“这种天气可是够冷的。”
      银古并没有笑,反而把针捏得更紧,看准时机,快速出手,将那只移动的“虫”钉在了柳原叶的左胸上。随后,拿出软膏轻轻的涂在上面,那只原本还在挣扎的“虫”安静了下来,“只能维持两天。”银古说毕把针拔了出来。
      柳原叶却只笑笑,并不说话。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闯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看样子相当有权势,剧院里想要阻挡他进入的人都被他的护卫赶了出去。
      只是原本英俊的他像是一只踩中了尖刺的熊,双眼红的滴血。尤其看到浑身赤裸却一点也不在乎的柳原叶,他手中的刀已经由于握的过紧而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看样子,要是再不说些什么,闹不好要出人命。
      “你是……”银古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柳原叶打断了,不过他是冲着那头发怒的熊而去,“请回吧。城主大人。”
      城主吗?银古决定闭上嘴巴。
      “柳原叶!!!”那位城主大人像是已经气疯了。
      但柳原叶像当他并不存在一般,缓慢的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啊啊,银古看到城主大人越来越红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妙了。
      但完全没想到,随后就被护卫们连同柳原叶一起被抓走了。

      被关在地牢里的银古百无聊赖,背箱已经被收走了。他没有反抗的原因是已经看出来城主不会伤害柳原叶。
      四周一片黑暗中,又想起化野。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睡了吧。
      过来找柳原叶的这个半个月,背箱里的“虚”一次也没动过。有好几次,行在路上的银古会忽然停下来仔细听,是不是“虚”发出声音的响动。
      但……一次也没有响过。
      闭目胡思乱想的银古在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警觉的睁开眼。

      在护卫手持火把照耀下,正是年轻的城主的脸:“你是虫师?”
      “是。”
      “他……柳原叶的病很严重吗?”城主的声音低下去。
      银古看了看他,道:“如果不快点,大概还能活三个月,而且,是非常痛苦的三个月。”
      城主的脸一下子苍白了,是因为极度的恐惧。但毕竟是城主,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银古随着火把的离去而再次陷入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银古就被带到十分气派的内厅去,那里,城主已经坐在正席上,而穿着青色长衣坐在一边的柳原叶看起来非常美丽,室内的晨光像是全部集中的到了他的脸上。而他的面前,正放着一只半透明的琉璃杯,杯子上有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柳原叶看到银古过来,性格倔强的他脸上却露出了内疚的表情,“抱歉,连累你……”
      银古举手示意不必再说这件事。
      “那么,”高傲的城主表情微妙的说,“开始吧!”
      柳原叶沉默着把自己的衣襟敞开,银古无视城主有些难看的脸,用手指将昨天抹上的药轻轻的擦去。那原本停在左胸的黑色又重新游动起来,柳原叶的眉头猛的一皱,再次席卷而来的疼痛更加让人无法忍受吧。
      银古将柳原叶右手的中指扎破,让血流进那只杯子,血一开始流的很是缓慢,只是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但很快,血流的速度加快了,柳原叶的脸上出现了更为痛苦的表情,大概,相对应的,‘虫’的游动的速度也加快了。
      血从杯口不断的漫溢出来,柳原叶的唇都已经白了。就在此时,‘虫’终于随着血流了出来。而随之,柳原叶手指流血的速度也减缓了,但人却缓慢的倒在了地上。
      在银古的手指还未触及柳原叶的衣服的时候,城主已经跃过桌子,抢先一步将柳原叶带走,屋里混乱成一片。
      而银古把那只翻倒在地的杯子捡起,对着光,发现杯子中出现了一对翩飞的蝴蝶,而其中一只,是嫣红色。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当一名艺人了?”银古对着明月的清辉把上等的好酒送往嘴边,这样的酒和这么一座破烂的剧院还真有些不协调。
      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柳原叶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很是豪爽的把杯中的酒饮尽,事实上他非常能喝。“已经厌烦了当虫师。”
      “在这样的剧团,不是同样要四处旅行吗?”
      “不是因为旅行而厌烦。” 柳原叶说,“比起当虫师,呆在戏里的话,觉得心情平静。”
      “心情…..平静......”银古喃喃的说,却多少有些苦涩的闭上眼睛。
      那时,有非常凉的风从北边吹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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