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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长风几万里(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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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殿下!”门口的侍从先看到了李倓,连忙行礼。
李俶见李倓回来了,也连忙起身。弘义君拽了一下李俶的袖子:“诶,殿下。最后秦王殿下和李复为了你的事儿不欢而散,现在心情不好呢。”
李俶一愣:“我的事儿?”
弘义君点点头。
李世民非常识趣地宣布宴会到此为止,并且让人带走了已经走不稳路的叶护。毕竟陛下只是想看看热闹,并无意真的让两个儿子炸了。毕竟由爱生的恨,还是太恐怖了,这俩人要是真的掰了,他怕大唐都得陪着天崩地裂。
“皇兄——再会啊——”叶护被下人架着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喊道。
活爹啊。弘义君捂住脸,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太子与秦王。
“皇兄好雅兴。”李倓冷笑,“这羊是父皇命人做的?皇兄还真是好福气,这天下的人都上赶着来当你弟弟。”
李俶抓住李倓的手腕,李倓装模作样地躲了一下,但还是没真使力气。
“是父皇让的,叶护也是父皇让人请来的。”李俶叹了口气,“更何况,这天下的人不也都上赶着来当倓儿的哥哥吗?听说倓儿同你的复哥相谈甚欢。”
“不完全欢。”李倓道。
李俶黏着李倓地手腕,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两人常住院落角落里的小厨房。
“李复约你的那酒楼尽是些寡淡无味的素斋,你定吃不好。”李俶掀开灶上煨着的锅盖,浓郁的肉香伴随着腾腾热气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父皇让人做那羊肉时,我留了一块最嫩的羊腿,亲自给你做了炙羊肉一直温着。尝尝?”
李俶夹起一小块羊肉递到李倓嘴边。李倓憋了一肚子准备阴阳怪气野弟弟的话全都被正滋滋冒出细小油星的炙羊肉噎了回去。
李倓盯着筷尖那块焦黄油润的羊肉,低头就着李俶的手咬了下去。羊腿肉炙烤的外层酥脆,内里却嫩得渗出汁水,混着粗盐与胡麻的焦香在舌尖炸开。
“手艺见长。”李倓咽下去,一把抢过李俶手里的筷子,开始自己下手吃。
李俶轻轻靠在旁边,灶膛的余烬将熄未熄,橘红的火光映在李倓吃得愉快的脸上。李俶又开始欣赏李倓吃美了之后会微微眯眼睛的神态。
“慢点吃,还给你温着羊汤呢。要不要再给你下一点面条?”李俶温言问。
李倓边吃边道:“不问问我和李复聊了什么?”
“不急。”李俶笑眯眯道,“倓儿想说,自然会告诉我的。”
“那要是我不想说呢?”李倓咽下口中的羊肉,伸手去盛砂锅里的汤。
李俶自然地接过碗,盛好了汤递回去:“那为兄只好暗自垂泪了。”
李倓嘴角一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包间隔壁就是凌雪阁的人。”
见自己被拆穿了,李俶只好将委屈进行到底:“那倓儿到底更喜欢哪个兄长?”
李倓慢悠悠喝着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和他比什么?他拿什么和你比?”
“得倓儿此言,为兄死而无憾。”李俶笑着捋了捋李倓的头发,发丝绕着指尖缱绻。
“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八道。”李倓挑完了最后一块羊肉。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日日顺畅地过下去。
这位初登基时为了收拾烂摊子励精图治到几乎不眠不休的皇帝,如今似乎找到了某种新的平衡。李俶作为太子,监国理政早已驾轻就熟。即使有一些不能处理的,他也会给出明确建议再呈交给皇帝。军务则几乎完全交给了李倓。边疆风吹草动、军镇人事变迁,李倓在此类事务上汇报之精准、处理之果决,连李世民看了也只能在心底暗赞一声好。
于是皇帝陛下往往只需在最后那道象征性的朱批上,盖个“可”字或画个圈。
“朕是不是被架空了。”李世民跷着二郎腿看着在旁边刷马的弘义君。
弘义君拿着马刷勤勤恳恳清洗中,头都没抬:“臣以为陛下还挺高兴的。”
“朕能不能收拾收拾撂挑子了。”李世民又往东宫呈上来的折子上落了个可,悠悠叹到“朕早年征战,中年勤政,老年……哦没活到,上辈子匆匆而过,连朕亲自打下的山河也没好好看过。”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弘义君摸了一把白马湿漉漉的毛。
初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东宫的院子里。李俶穿着常服,歪在铺了软垫的躺椅里,手里捧着一卷书,身上却窝着一只肥肥胖胖的金丝大花猫。大花猫在李俶怀里舒服地打着小呼噜,尾巴尖悠闲地甩着。
这狸奴是李世民找来的,还闹过一个笑话。一日弘义君又不走寻常路翻墙进来,没找到李倓,只看见李俶抱着猫。弘义君看见猫就颤颤巍巍喊着秦王就扑了过来,还趁李俶没反应过来狠狠摸了一把猫尾巴。“脑子有病就去治。”当时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的李倓十分无语。
言归现状,李俶最喜欢的休憩活动就是在廊下边看书边抱着猫——抱哪只都可以,如今另一只不在,李俶只好先抱着真猫。没多少时候,李倓一身利落的便服,从书房方向大步流星地走来,手里还捏着几张刚飞回来的军报鸽信。
他看到李俶这副悠闲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在自家兄长怀里舒服地摊成猫饼几乎要从李俶腿上流下来的肥猫,啧了一声:“你再这么养下去,这只猫不知道得胖到什么地步。”
李俶笑眯眯地把书放下,顺手替大花猫挠了挠下巴:“猫肥家润,小狸奴肉多一点而已。”
李倓哼了一声,倒是也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戳了戳猫肚子,大花猫不满地喵呜一声,尾巴打在李倓的手上,然后扭了扭身子,把更暖和的肚皮转向了李俶。李俶低笑出声。
“殿下——”弘义君从天而降。
弘义君驾轻就熟地坐到桌子旁边,摸了一把东宫的猫——当然是真猫,才道:“陛下传召。”
李世民难得没有批阅奏疏,而是在御案上铺开了一张巨大的舆图。李俶和李倓分坐两侧,已经长到六岁的朱棣……是李棣则被李世民抱在膝上。
“吐蕃新赞普年轻气盛,近日在边境小有异动。”李世民的手指划过青藏高原的位置,语气平静,“子仪坐镇朔方,朕是放心的。倓儿,你的天策府,对陇右、河西的渗透如何了?情报要快,要准。”
李倓立刻坐直,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下。李世民听得频频点头。
李俶补充道:“儿臣已命户部优先保障陇右军需,并让鸿胪寺加强与回纥的联系,必要时也可借其兵锋,威慑吐蕃侧翼。”
李世民满意道:“甚好。双管齐下,刚柔并济。太子稳重周全,秦王锐利精准,你二人配合,朕无忧矣。”他低头,点了点地图上吐蕃的位置,对怀里的李棣半开玩笑地说:“棣儿,看到没?以后要学你爹和你叔父,一个管钱安定后方,一个握刀震慑四方,这江山才能坐得稳。”
于是李棣的目光第不知道多少次定在这位倓叔身上。天策上将、秦王,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行事作风……竟隐隐让他想起自己当年的影子,甚至更胜一筹。李倓的对军权的绝对掌控,让李棣本能地感到一丝欣赏,以及更深层次的警惕。
但转念一想到那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李棣就又觉得眼皮直跳。他前世靖难起兵,骨肉相残。更遑论那高坐上的太宗……不提也罢。如今倒好,这大唐的太子和手握兵权的亲王,竟能如此……亲密?李棣暗笑,难道李家就有这种兄友弟恭的传统吗?
“下月春蒐,朕宣布退位。”李世民拢着小皇孙,仿佛只是在说午膳吃什么。
上元三年春,旌旗招展,骏马嘶鸣。
李世民一身戎装,高踞马上,李俶则身着太子常服跟在后面。
秦王殿下一身银甲,手持长弓率领着精锐的天策府骑兵,护卫在御驾与东宫仪仗之侧。
“行了,都离远点,别惊了朕的猎物。”李世民大手一挥,把乌泱泱的侍卫和官员全轰到后头,只点了李俶、李倓,外加骑着匹矮脚马缓慢移动的弘义君近前。
马蹄踩着春色,沙沙响。
嗖的一声,草堆里猛地窜出个灰不溜秋的毛团子,后腿一蹬,炮弹似的就要往对面林子里扎。
“哟呵!”李世民乐了,勒住马,下巴朝李倓一扬,“秦王,试试身手。”
李倓眼皮都没眨,几乎是话音落的同时,手中的硬弓已经拉开,一支羽箭稳稳搭上,箭头寒光闪闪,直指那慌不择路的兔子。就在李倓手指要松开的电光石火间——李俶动了。
太子殿下轻轻一夹马腹,策马就贴到了李倓身侧,动作行云流水。李俶一只手直接就覆在了李倓握着弓臂的手背上,另一只手直接环过李倓精瘦的腰,虚虚扶住了他引弓的前臂,几乎把自家威名在外的秦王殿下半搂进了怀里。
李倓身体瞬间僵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绷紧的肩线却在李俶温热的怀里松下来一些。李俶嘴角含着点笑,带着李倓的手,把弓往下压了一点。
箭带着破风声离了弦。本该把兔子钉地上的羽箭,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兔子前爪一步远的泥地里。箭尾的白羽毛还在嗡嗡作响。兔子吓得魂飞魄散,噌一下,原地蹦起三尺高,化作一道灰影钻进了密林深处。
李俶慢悠悠松开手:“春蒐不可尽杀。此兔尚幼,放它归林。”
“那兔子肥得都快跑不动了,哪里幼了。”弘义君嘀咕。
李倓狠狠瞪了弘义君的方向一眼,又瞥了李俶一眼,轻哼一声,把弓往马鞍上一挂:“就你仁慈。”
公元762年4月,太子李俶登基,建元宝应。
弘义君在登基大典上应该是有个席位的,但这位太上皇一手扶植起来的功臣却又躲上了房梁,和凌雪阁、钧天卫面面相觑。
【梦回贞观(内测线)6/6 已完成】
【恭喜侠士完成剧情内测,获得称号“宝应功臣”,三日后内测线即将关闭,请侠士做好准备】
弘义君悄悄抬手,点掉了虚空中的任务图标。
登基大典之后,长安城外的草场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踏着松软的泥土,不疾不徐地前行。
李倓扯了下缰绳,让马速更缓,秦王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是模糊的群山轮廓。风吹动他鬓边未束紧的几缕碎发。
“风有些大。”李俶策马与他并行,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将那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拢到耳后,指尖擦过他的耳廓,“倓儿看什么呢?”李俶的声音将李倓飘远的思绪拉回。
李倓收回目光,落到李俶身上。阳光落在皇兄的眉眼间,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暖意。
“没什么。”李倓移开视线,语气放得平淡,“只是觉得,风往那边吹……挺好。”
春风拂过原野,吹起簌簌新草,掠过马蹄,吹往万里外。
*
对于弘义君突然消失,李世民并不惊讶,甚至可以说是了然。对于弘义君和“祂”一起消失,似乎也在李世民的意料之内。弘义君走之前神神秘秘给太上皇留了信,说有一份给大唐的大礼。后来快报送来说在扬州发现了一大片荒地,是上天的恩赐,风雨不侵,麦子种下去半日就能成熟。
“弘义君还说什么了?”李俶看着秋收的数字喜笑颜开。
刚从昭陵回来的李世民扇了扇茶炉的火,沸水把壶盖微微掀起来:“弘义君说:‘水无定。花有期。会相逢。可是人生常在、别离中。’”
后来有一天,祂又回来了,还抓了一批声名显赫的人去演戏——演过去的事情。
于是某日李倓站在殿内,以秦王的考验的由头百无聊赖地殴打着祂带来的异世来客。
又一次团灭之后,李倓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已经八百年没出现过的聊天框,眼前隐约飘过几句“周年活动”“太难了”“IF线”之类的,也夹杂着几句“二凤我要当你的狗”之类的粗鄙之语。等李倓眨眨眼欲要再看,字已经消失了。
打着打着,李倓突然感觉人群里有一个人有些熟悉。不过很快,异世来客们又团灭了,终于吵吵嚷嚷地走了。在团队退出副本之前,一个侠士站到李倓身边习惯性地蹦了两下,又绕了一圈,最后还掏出来一个马刷。李倓深吸一口气,对味儿了,就是这个人。于是秦王殿下忍无可忍,一巴掌把全部人扇掉了线。
祂唉声叹气地出现,这次李倓看到了黄字。
【天生异象,这边补偿两颗解忧可以吗?】
三千世界一菩提,苍天未死,欢迎来到赛博大唐——76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