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定理》栖蕴

23、黎明的界限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深蓝色开始褪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

　　秦屿的手臂紧紧环着沈酌的腰，脸依旧埋在他的颈窝，像只终于找回主人的大型犬，一动不动，只有温热的呼吸规律地拂过沈酌的皮肤。

　　沈酌的手起初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拥抱，慢慢地，他抬起手，轻轻放在了秦屿的背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卫衣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这个认知让他的指尖有些发烫。

　　“秦屿。”他低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嗯？”秦屿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依旧没有抬头。

　　“天快亮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温柔的提醒。

　　秦屿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臂。

　　他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红的，但里面的狂喜和激动已经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几乎要将沈酌灼穿。

　　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到几寸。

　　但空气仿佛比拥抱时更加粘稠。

　　彼此的气息交织，视线胶着。

　　沈酌能看到秦屿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因为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

　　他自己的心跳，也快得有些不正常。

　　“学长……”秦屿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沈酌的手背。

　　像是不敢相信这真实的触感。

　　沈酌没有躲闪。

　　他看着秦屿那双充满了不确定和希冀的眼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反手，握住了秦屿那根试探的指尖。

　　温热包裹住微凉。

　　“不是梦。”他再次确认。

　　秦屿的指尖在他掌心猛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反过来紧紧攥住了他的几根手指。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惧。

　　“那你……”秦屿的目光落在沈酌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从微蹙的眉头，到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此刻却映着自己影子的淡色嘴唇上。

　　他的呼吸骤然加重。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好几度。

　　某种心照不宣的、危险的信号在无声地蔓延。

　　沈酌能感觉到秦屿握着他的手在收紧，也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前倾的、带着侵略性的姿态。

　　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理性在最后一刻试图拉起警报。

　　太快了。

　　不确定。

　　需要评估。

　　但所有的理性，在对上秦屿那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渴望的眼睛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看着他，看着这个不顾一切闯入他生命、打乱他所有计划的男孩。

　　看着他因为自己一个简单的回应而欣喜若狂的样子。

　　看着他此刻，像个等待审判的信徒，紧张而又虔诚。

　　沈酌闭上了眼睛。

　　像一个无声的许可。

　　秦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随即，他不再犹豫。

　　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道，吻上了沈酌的嘴唇。

　　初时是冰凉的，柔软的触感。

　　带着一丝陌生的战栗，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沈酌的四肢百骸。

　　他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吻，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秦屿的衣角。

　　秦屿的吻起初是生涩而小心翼翼的，只是笨拙地贴着，感受着那份柔软的不可思议的触感。

　　但很快，本能驱使他加深了这个吻。

　　他试探性地吮吸，用舌尖轻轻舔舐过沈酌的唇瓣，像是在品尝某种渴望已久的甘泉。

　　沈酌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

　　这种被侵入、被占有的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惊，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沉沦的魔力。

　　他被迫仰起头，承受着这个越来越深入的吻。

　　秦屿的气息彻底将他包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滚烫而干净的味道。

　　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了沈酌的脖颈，将他更紧地拉向自己。

　　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被彻底消除。

　　身体紧密相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扑通、扑通。

　　像两面失控的鼓，在这个黎明明到来的房间里，疯狂地敲击着。

　　沈酌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代码，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理性规划，在这一刻全部宕机、清零。

　　只剩下唇齿间陌生的纠缠，和身体本能的热度。

　　他生涩地、被动地回应着。

　　像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船，被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温暖而汹涌的洋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酌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秦屿终于缓缓松开了他。

　　两人的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呼吸着。

　　秦屿的脸红得不像话，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餍足和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

　　“学长……”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一丝不确定的后怕，“我……我可以吗？”

　　他在问这个吻。

　　也在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看着里面那个同样气息不稳、脸颊泛红的自己。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过秦屿湿润红肿的唇角。

　　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昵。

　　“你说呢？”他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但这一次，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秦屿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汇聚，最终化作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

　　他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只是轻轻地在沈酌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而珍重的吻。

　　像是一个盖章确认的仪式。

　　“我喜欢你，沈酌。”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不是学弟对学长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直白，热烈，不容置疑。

　　沈酌看着他那双认真到近乎执拗的眼睛。

　　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和不确定，也在这个吻和这句告白中，彻底烟消云散。

　　他偏离了航线，闯入了一片未知的海域。

　　而这片海域，给了他最汹涌的波涛，也给了他最温暖的港湾。

　　他微微颔首。

　　“嗯。”

　　他依旧言简意赅。

　　但这一次，这个单音节里所包含的，是应允，是确认，是……归属。

　　窗外，第一缕晨光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悄然洒了进来。

　　金色的光斑，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黎明的界限被打破。

　　新的篇章，在这一吻和晨光中，正式开启。

　　属于理性代码与热烈直觉的。

　　属于沈酌和秦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