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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柏林囚徒 ...

  •   下雪了。
      我的手按在那一小块窗花上,看着它一点点从我的手指上融化,散开。
      说实话,我很喜欢冬天,雪花总是会冰冻那些来自过去遗留下的,污浊的东西,在二月之后,又会逐渐随着暖阳消散,随后带来象征希望的春天。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如同一个文字游戏的主角,我知道结局我们终会赢得胜利,但不同的选择依旧让我活在刀尖上,时时刻刻都能让我流血。
      可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我并不是所谓的主角,我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刀尖舔血的,并不只有我自己。
      也许好奇的不止是我一人,我一直能感受到,很多双眼睛,跟我一样,窥伺着景明的一举一动。
      但我还需要更多证据,说句难听的,每个人似乎暂时和‘我’(指穿越的灵魂)都是几面之缘,如此之下,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向来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于是有一天,我瞄好了一个他们相对于不是很忙的周五。我趁着凌晨将陆瑾的一部分文章偷偷的调换走,放在我衣柜的抽屉里。
      虽然这种行为是可耻的,好比在寒假最后一天发现刚补完的作业都消失了一样绝望。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有奥斯卡影帝的潜力,能做到在干了一件比暗巷子里还危险的事之后,脸不红心不跳的送陆瑾出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几乎是憋了一口气,直挺挺的从玄关走到沙发,几乎是僵硬的坐下去,看着墙壁上的时钟。
      此时我的脸已经烧起来了,要不是我有把握,恐怕都用不着温特,陆瑾会先把我撕碎按在报纸上。
      一个小时之内,我保证这份赌注会如我所愿的成功。
      我在等待那黑色轮盘电话响起来的一瞬间。
      正当我已经开始坐立不安的抖腿附带敲桌子时,一阵强劲的声音响起。
      ‘叮铃铃铃——’
      我拍桌而起。
      赢了。
      这简直是我生命中目前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冬天出去简直是一场酷刑,一路上我几乎是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那个金发瘟神,我祈祷最好不要那么快遇见他。我拿了一个小型文件袋,兜里揣着那本日记。
      我找到了电话里所说的约定地点的图书馆门口,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我就看见了陆瑾,她脸冻的微微发红,正踮着脚张望着我有没有出现。
      我朝她那边挥了挥手。
      陆瑾眼神一亮,快步跑到我面前。
      “冷不冷呀,你怎么不多穿点呢?”她用手抹去了我睫毛上的雪,顺便帮我把帽子戴正。
      我顺势拿出怀里的文件夹,交到她手上。
      “放心吧,抗冻的很呢。”我佯装迟疑两秒,又接着说:“这大学看着真气派,也是见识到了,阿姐,你去忙,我去逛逛好不好?顺便去问问姐夫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提前把茶水烧好嘛,天冷。”
      陆瑾迟疑了一下,我能看出她眼里的不放心和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但最终,她还是拗不过我倔强的目光,叹了口气,只好嘱咐我早去早回,顺带指了指位置。
      “实在找不到的情况下,再去问,好吗?”
      我点了点头,挥手道别。
      也许要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这场自作聪明的行动,是我所有决定中最失败的一笔,会变成让一切都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着我这有些怪异的发型,以及那双不属于这里的棕色眼睛。我只好微微低下头,咬着下嘴唇,攥紧衣服快步走向走廊拐角。
      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门上的标识,在走廊穿梭中,果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油墨味儿,还有复印机的声音。
      门微微敞开,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我没有直接敲门进入,大环境对我不利,我不能打草惊蛇,这本身就是一场堪称送葬级别的行为。
      我先是压低了脚步,躲在红棕色的门口,屏着气,尽可能观看到室内的光景。
      透过一丝光亮,我能看见左面的桌子上有一沓画报,还有零零散散的报纸,没等我接着聚精会神的看完,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熟悉的衬衫样式,是景明。
      幸运的是,他的目标并不是门口,而是一旁的报纸。让我紧绷的神经得以一刻的放松。
      他在整理好那些报纸后,目光转向了里面,与屋内的人交流了几句,随后,我听见了凳子挪动的声音。
      大概是他哪个倒霉蛋同僚?跟他一起听复印机的噪音。
      我将身体更贴近墙壁一点,恨不得现在马上就飞出去买个望远镜看看这俩人在干什么呢。
      一步,两步,三步。
      那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金发,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幽灵,和景明一起,闯进了我的视角。
      我几乎吓的身子一僵,险些条件反射般的把门扑通一下关上。那天闪光灯之仇我是不会忘记的,但是比起闪光灯,这个人比会闪瞎我的照相机还要难缠百倍。
      我能听见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同时在说话,一方再说,不要忘记你今天来的任务!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而另一方却在说,快跑,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
      两方声音殊死搏斗之后,最终任务一方获得了主导权。
      我换了一个蹲的姿势,尽可能的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后续。
      温特把一个看起来是手稿的东西,递给了景明,应该是要出版然后印在新一期报纸上的。
      只有这些吗?我有点大失所望,这趟旅程简直得不偿失,让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我站着靠回墙边,试图整理我凌乱的思绪。
      我正欲离开时,‘咔哒’一声,将正在心理建设的我拉回现实。
      我重新蹲到门口,让我至今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是的,比我之前看过的所有恐怖电影都要诡异的多,让我一度怀疑这几个人都在给我演戏看,谁是真正的狼人?谁又是平民?
      在窥探的那一刻,景明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手里那份文稿,卢卡斯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以及那只钢笔,就孤零零的落在地面上。
      卢卡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又将一个小型纸包塞进景明手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景明将那个小纸包放回布兜里,转身去了屋子内侧。
      可是,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我一直笃定,温特是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敌人,迟早我们要拼个你死我活,因为他的身份,他知道的一切,都是个威胁。
      无心再去看发生了什么,我带着那些疑问,我跑下楼梯,跑出楼,跑出这学校,远离这让我进行头脑风暴的地方。
      一路上我也不在意那些青年团,不在意广播,不在意天气,我只在意我的问题。
      他们在做戏给谁看?
      还是这一切从最初开始,我预想的都是错的?
      我无法停止思考,我觉得我陷入了高塔之中,将我的思想,我的精神,一并囚禁在了里面。
      目前的报社,总负责人是卢卡斯,景明算是半个助手,但是助手办事恐怕不需要用到一个外乡人。对于他那种精明的老狐狸来说,他更喜欢傻子替他办事。
      今天的一切像洪水一般冲垮了我的认知。
      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顺利了?
      一开始,我调包陆瑾的文章蒙过了也就算了,然而紧接着我找到报社的时候门恰好开着,又让我瞧见了这一幕,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意为之。
      我感到有些头疼,索性拉下帽子,随这寒风凛冽吹醒我混沌的大脑。
      所以,我才是那个局外人。
      雪花随着十二月的风拍在我脸上,连同我的自尊,都拍倒在这柏林。
      我有些冻僵的手颤抖着翻着外衣口袋,试图翻找着那一银色的打火机和万宝路。我找的匆忙,尽可能地平复着我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心情。
      我摸到了烟盒的一角,便匆忙的将它抽出来,连带着口袋里的其他东西也一股脑的掉了一地。
      或许是命运的指引,又或许这是巧合,那张权长生的联系方式,闯入了我的视线。我捡起雪地上那看起来有点皱巴巴的纸片,上面的地址是在那我走过无数遍的巷子附近。
      我又想起了他那天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需要他的。
      是的,很快,非常快。
      在赶路的同时,我也在思考温特的身份,从表面上来看,他是柏林大学的报社区总负责人,撰写战报,发布文章,同时也宣传这牢不可破的钢铁国家。
      也就是说,他几乎每天都在兜转于这些普鲁士贵族以及那群黑衣疯子那,对于情报,很简单,阿尔布雷希特大街里的狗肯定会和他有交集的。
      下午巷子附近的大街上还没有盘踞着那么多路人和酒鬼,我的行动反而还轻松些。
      一路上我走走停停,时不时就改变路线,绕一个圈,再绕回去,省着有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左拐右拐,我的脚步停在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侧门。里面是一个通道,墙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一些被撕掉的宣传画报,看起来有些陈旧,还有些泥土的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
      穿过通道,是一个并不起眼的老旧楼房,不过看着丝毫没有沾染上外面的战争气息。下面甚至有一小片菜地,上面已经覆盖上了一些积雪,门前被扫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来主人相当爱惜这里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迈向那扇门,叩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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