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几许满盈袖

3、流言

　　若大的庭院空了下来，林赠春从二楼下来在三合院内转了一圈，走到哪，便把哪的灯拍开，最后轻飘飘的走到了正厅前的门槛处，坐了下来。
　　三合院内灯火通明，院中却只留一孤影，她只身一个人坐在那，静静的听着风声。
　　春末的晚风吹在人身上是很舒服的，它不像夏日风那般黏腻，也不像秋日风那般萧瑟，更不像冬日风那般刺骨。
　　它是轻柔的，可它吹拂过无人的庭院时，林赠春觉得它是冷的，她缩了缩，头靠在了门槛上，闭上了眼。
　　晚上不睡觉，在院中吹风的结果就是，林赠春感冒了。
　　连着一个星期，感冒是没有好的，许白年是嘎嘎直乐的，同样是一个星期六，同样是许白年赖在林赠春的沙发上，
　　“你熬啊，你不是能把感冒熬掉吗？你有本事你别喝药啊！”
　　林赠春面无表情的喝了几口感冒药，
　　林赠春从小就不爱喝药，每次看病，也就真的只是看病，每次开的那一大堆药，她是从来不吃的，
　　用许白年的话来说，就是“她不吃药，让药吃灰。”
　　一开始有点感冒症状的时候，许白年就让她喝药，林赠春说没事，熬一熬就没了。
　　结果一个星期了，感冒拖拖拉拉一直不好，林赠春天天鼻子都塞着，难受极了。
　　“别吵吵了，我头疼。”
　　“嗐，你别这么说，你身体是倍儿好。”
　　许白年每次劝她吃药，她都不吃，非要往后拖。
　　林赠春瞥了他一眼，
　　“你确定你是来关心我的吗？”
　　许白年往桌上一指，
　　“哎呦喂，那儿，水果篮子这不就关心吗？”
　　“……那我合该先谢谢你呗。”
　　许白年一拍手，
　　“道谢那多生分呐！听说咱们小乔儿从江苏给你寄了碧螺春，拿出来给我瞧瞧呗。”
　　“……你这消息挺灵通啊？”
　　“嗐！我免费给你沏茶，你就别说这么多了。”
　　“不是，我鼻子都塞着了，你给我泡茶？我闻不到，我也懒得喝，到时候不还便宜着你吗？”
　　“别这么说，咱就不是那样儿的人。”
　　“……”
　　许白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林赠春怕他又开始叭叭叭讲个不停，到时候吵得她头疼，就让他自己去翻。
　　许白年沏茶的功夫林赠春还是认可的，他打小，便在许老爷子身边待着，老爷子那一手茶艺，他至少学了七八分。
　　男生沏茶时和平时满嘴跑火车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他气质沉稳，手中的沸水以柔和的定点缓慢注入紫砂壶中，茶叶在水中舒展，兰花香一下弥漫开，浓烈的醉人。
　　热气升腾，显得他眉眼温和，像个清风朗月的公子。
　　不过林赠春闻不着茶香，也懒得看他，她知道，她要是打眼瞧了，许白年又要开始臭屁了。
　　男生沏好茶之后就倒了一杯，林赠春挑眉问他：
　　“我的呢？”
　　“你不是不喝吗？”
　　“我的茶，你管我？”
　　许白年开始犹豫了，不和林赠春对视，眼神外飘，战略性咳嗽了一下，
　　“咳。其实我这次泡的不怎么样，你还是别喝了吧。”
　　林赠春挑眉看他，男生看看林赠春的脸色，向她讪讪一笑，给她倒了一杯。
　　林赠春拿茶的时候，许白年按住了杯口，
　　“要不咱还是不喝了吧？”
　　林赠春脸上带笑，把他手拍开，
　　茶汤入口，强烈的苦涩涌入口腔，茶味劲道，而后回甘。
　　林赠春把手上的紫砂陶茶杯放下，什么话也没说，许白年看他半天不说话，急了，心虚的说：
　　“那个……那个……”
　　“怎么了？”
　　林赠春微笑，许白年还想挣扎一下，于是闭眼说：
　　“这碧螺春好喝吗？”
　　“好喝啊，你确定这是碧螺春吗？”
　　许白年想撒谎，迎上林赠春的视线，那是一种看透了，但是没点破的目光。
　　“好吧……是福元昌号。”
　　林赠春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是，
　　“……我有时候真挺想扇你的，你怎么不去泡你家的？”
　　“老爷子不让，上次去偷，给老爷子发现了，拿着鸡毛掸子追我，他说让我不要糟蹋家里的茶。”
　　林赠春震惊，
　　“那你就来糟蹋我家的？”
　　许白年低头把那口茶喝了，然后非常大胆的来了一句：
　　“有时候你真挺抠的！”
　　之后转头就跑，还礼貌的找了个借口。
　　“多谢款待！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林赠春：“……”
　　……
　　周一去学校，还在上楼梯呢，就听到十三班的吵吵闹闹的声音。
　　林赠春想着从后门进去，大概就不会碰到他们乱哄哄的一团，不料一群人围的就是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是在倒数第一排，当初班级女生是单数，那就总有一个小姑娘是要单坐的，小姑娘嘛，一个人坐多多少少会有些孤单吧。
　　她没多想，直接向班主任提议，自己一个人坐。
　　当时也好玩，林赠春旁边的位置不是空着的嘛，一到下课就有女生来坐到她旁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前面是许白年，许白年旁边的位置也是空的，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这个人经常出去玩。
　　“各位聊什么呢？把这位置都堵起来了，打算我在这里揭竿起义吗？”
　　“赠春，你来啦！好久不见，可以亲亲抱抱吗？”
　　说话的人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小姑娘，微胖，扎着一个丸子头，扑过来抱她，林赠春很喜欢这姑娘的性格，经常给她买小蛋糕吃。
　　“抱是可以的，亲的话就算了吧？许乐萱。”
　　林赠春捏了捏许乐萱脸上的肉肉。
　　“哎呀，可是我想你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啦！”
　　林赠春放任她抱了一会之后，拍拍她，许乐萱松开了她，好让她回位置上坐，自己则跑到她的桌子旁边，手臂撑在桌子上。
　　“说说吧，在聊什么呢？”
　　“我来说！我来说！”
　　宋丹悦是个交际花，也是个小话唠，每次讲话都像个小喇叭一样，她积极的说：
　　“是这样的，我们班要来个转学生要来，班主任安排她坐你旁边，不过我在办公室听到有老师讨论说，她之前是锦德中学的学生，是个高三生，她转过来等于说是留了一级，你知道她为什么？嗯，就是说为什么会转过来吗？”
　　宋丹悦满脸写的都是快问我！快问我！林赠春觉得小姑娘好玩，顺着她的意思问：
　　“那为什么呢？”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她之前在学校霸凌同学，那个同学就是受到了欺负，好像导致那个同学有了心理阴影之类的吧，然后学校就把她开除了，然后她就没办法转到我们学校来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还有还有她是带着他们班的女生，就是好像是说他们一整个的女生班都霸凌那个女生。”
　　“所以她不好，我们不要跟她玩，赠春，要不然你还是不要和她做同桌了吧，我怕你会被她欺负！”
　　一群小姑娘七嘴八舌的说着，算是把故事说了一遍，林赠春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
　　她静待小姑娘们说，才适时开口，语气是很温柔的，
　　“我漂亮的小姑娘们，我们是不是没有见过这件事情，或者说没有亲身经历以及亲耳听见？”
　　一群小姑娘们点点头，林赠春笑了笑，
　　“那我们或许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她？那这个小姑娘她还没有来，我们先将这个亦真亦假的故事，流传了出来，那人言是可畏的呀，宝贝们，我们尚且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我们就开始指责怀疑。”
　　林赠春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怎么讲，没有停太久很快就接着说：
　　“那当她来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形成一个孤立的现象？那我们不同她讲话，觉得她不好，有意无意中露出对她的讨厌，那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场霸凌呢？所以说呀，我亲爱的小姑娘们，我知道你们来跟我说这件事情，你们是出于好意的，我能感受到，我也认可你们的心意，但是我们在说这件事的同时，我们也要考虑其真实性，在没有知道事情全貌的时候，我们不随意评判他人好坏，更何况她也是个小姑娘啊。”
　　一群小姑娘们低着头，林赠春难以看清她们的表情，
　　“这是干嘛呀？在我这里罚站呢？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或许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呢？”
　　还是没有人说话，许乐萱率先打破了僵住的气氛，
　　“其实我觉得赠春说的对，我们这样做确实不好。”
　　在人群中当有人开了这个口，后面的人便会附议，这群小姑娘们点头跟捣蒜一样，林赠春笑了笑，
　　“那看在各位小姑娘这么可爱的份上，我请各位喝奶茶，好不好呀？”
　　“可以的嘛～”
　　许乐萱立马往林赠春面前凑，小吃货就是小吃货，一说吃的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了。
　　“当然可以，晚上我可以领各位一起去买奶茶，现在呢快上课了，赶紧回座位吧。”
　　“好耶。”
　　气氛回温，小姑娘们又是那副说说笑笑的样子，回了座位。
　　许白年把耳塞从耳朵里拿了出来，转过头来，一副解脱的样子，
　　“哇塞，她们终于散了！大早上的，我的耳膜都快给她们震破了，你身上真的是有魔力的！”
　　“什么什么魔力？”
　　林赠春有些疑惑，
　　“我觉得像八卦这种东西，它是没办法阻止的，就是它一旦传播开来，就很难让人改变这个八卦在人心中的这个成见或者看法，除非这个八卦变得更劲爆，说白了就是会变得让人更有成见，更何况你面对的还是一群小姑娘，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那你觉得她们说的这个八卦，它的真实性可否呢？”
　　“一半一半吧，八卦这种东西不都是一半一半的吗？”
　　“你也知道它是一半一半的，而那些小姑娘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这件事情以一种新鲜的方式出现，没听过，没见过她们就会好奇啊，那她们多半就会觉得，嗯，这说的应该是对的，因此她们会很相信，就跟大脑里面摄入了一个新的知识是一样的，你把知识灌到脑子里的时候，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判断它的真实性吗？不是吧？”
　　“行，我觉得要上课了，我们不聊了，可以吗？头有点疼，好多话记不住。”
　　“……我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扇你。”
　　“其实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又不是傻子，我只是觉得你能降住这些姑娘们真的很厉害。”
　　许白年转了过去，准备收拾一下他那乱七八糟的桌面，没收拾几秒，又慢腾腾的转了回来，
　　“是这样的，晚上我也想喝奶茶，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
　　许白年看林赠春没讲话，非常不要脸的开口：
　　“其实我也可以是小姑娘。”
　　“请你喝了，你转过去吧，我暂时不太想看到你的脸。”
　　放学后，一群小姑娘围着林赠春叽叽喳喳的和她聊天，其中还有一个一米八的“小姑娘”格外显眼。
　　林赠春给她们买好奶茶后，一个个和她们打招呼，说让她们早点回家，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