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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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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蔻倒吸一口凉气,又见梁依山笑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傅西流正蹲在地上开车库门,想来是天气太热,再加上太久没保养,门锁不灵,得手动撑起来。
他勾手拉住下沿,翻手,双臂往上顶起,开了门,回身扬了扬手臂指挥:“方向盘往左打点。”
梁依山踩油门,打方向盘,梁蔻轻声问:“他能帮我们拿到五十亿,对吗?”
她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孩子,梁依山真想摇她肩膀问一问她为什么这么说,莫非傅西流身上闪金光啦?
连她都只是怀疑傅西流养母身上有线索,梁蔻就能直接确认他身上有五十亿,这不是灵性是什么?
眼如X光,直接穿透真相,不愧是她的好侄女!
梁依山开了车窗,冲外头喊:“你把自行车搬外面去。”
傅西流无奈,扛起自行车,从旁边穿过。停也能停进去,她就是嫌一直打方向盘麻烦,嫌她的自行车占了位置。
熄了火,梁依山解开安全带,梁蔻还死死揪着她的袖子不松手,没法子,梁依山只好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
“嘘,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梁蔻热血沸腾——解密掘金的游戏,她也被允许参与了!
此刻,家里破不破产都没那么重要,这等一辈子都来不上一次的传奇冒险,她竟然有了入场券。
梁蔻丝毫不怀疑是否真的有那五十亿存在,她只知道,梁依山给她惶惶不安的青春期,注入的丰沛的鲜活生命力。
梁依山就是招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喜欢,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越是沉稳可靠的人越不能给他们见着她这一面,见着了绝对幻灭。
唯有跳脱的人才能对上脑电波,明白她要干什么。
傅西流见怪不怪,梁依山周围的人都有些一惊一乍,她侄女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刻薄一会乖巧,算是比较正常了。
“怎么不开门?”
梁依山揽着梁蔻走来。
开不开是个学问,傅西流记忆力不至于差到连她强调过的“1231我生日”都给忘掉,只是贸然开门,这女人未必不挂上那副“我就知道”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输入密码,替两位开门,立在一边让她们先进去。
果然,梁依山轻轻笑了一声,挠得他心烦意乱。
他没进门,还用手撑着,直接道:“今天没别的安排了,我先走了。”
这独栋房型不算好,玄关处放鞋柜,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小饰品一摆,生活气息有了,但走进去就显得逼仄。
他上次来,站在这里就有些呼吸不畅。
梁依山低头脱鞋:“你去哪?”
“处理车。”
这问题问得不好,何必关心他的私生活呢,他答得客气,老老实实地说了,也不油腔滑调地调侃她干涉雇员私事。
梁依山又问:“你那摩托哪来的,你养母留给你多少钱?”
更过分了。
梁蔻进了客厅竖着耳朵,一个字都不敢漏,猜测傅西流是谁家的遗产继承人,她小姨真猛,就这么问出来!
傅西流每次听她问问题,就跟吞了鱼刺似的,管你什么心情想不想答,我先一杵子给你捶死。
他恨不能吐血,还是呵呵笑:“梁小姐你说话这么直接,我还总听人说你长袖善舞……”
话没说完,梁依山不耐烦地摆手:“你愿意告诉我我就听,不想说我也不稀罕,走吧。”
接着,她上前两步,嘭地一声关上门。
傅西流在外头面色铁青,唯有嘴角凝固的笑容还没消失,慢慢松下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就是那么个人,我是给她打工的,别被她的情绪牵着走。
神色渐渐冷却,迅速恢复成了那副淡而处之宠辱不惊的模样,正欲转身,门又开了。
梁依山把钥匙抛给他:“你摩托车头盔还在我车里,拿走,钥匙放挡风玻璃上。”
很嫌弃,催着他快些拿走。
傅西流没招了,还能有什么脾气,跟仆人似的听她的话,拿了自己头盔拎手里,竟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态,尔后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完又愣住,盯着自己头盔出神。
隔了一天,下午四点,梁依山电话打过来了。
“车钥匙呢,不是让你放挡风玻璃上的吗?”
“不在吗,我放在雨刮器上头,再找找。”
傅西流只怪自己工作不留痕,没给她拍张照片,就算现在被讹上,自认倒霉。
还好梁依山没折腾他,听那边的动静是找到了,他一直没挂电话,能辨认出她在干什么:开车门,进去,系安全带,点火。
“你现在在干什么?”梁依山问。
“写软件测模块。”
“那就不是要紧事,我等会给你发个定位,速来。”
说完电话就挂了,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傅西流想问你明白我在做的是什么事吗就不是要紧事,咬牙切齿中又认命,关了电脑,发消息问她穿什么合适。
“随便。”
傅西流可不信这句随便,他上次出院的时候没打扮,梁依山就直言他穿得难看,嫌弃他。
回去之后看了她对买手的要求,细致到每套衣服搭什么首饰、鞋子,都得给她做好展示图。
更不提赵魁然模特出身,那买手联系他时问下一季还需不需要男装,旁敲侧击梁依山是否和赵魁然分手,以及他的身份。回绝后,又推荐他好几个梁依山中意的牌子,他便知道,梁依山对别人的打扮也有讲究。
他也讲究,但不至于像梁依山一样吹毛求疵,穿了套白衫黑裤,力求cleanfit,打车过去。
傅西流到了地方,付了车费下去,站在巷子口找梁依山在哪。
往前走了几步,望见棵大榕树,树底下一个穿浅色旗袍的女人在玩手机,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飞视,然后笑着招手:“来,这边来。”
他一直知道梁依山是好看的,这种好看需要比较,比到最后,发现她就是那个最,便只好承认,她好看。
他轻咳了声,像是伤没好全:“什么事?”
梁依山不着急告诉他,上下打量看他的装扮,非常满意。
衬衫下摆只一边塞进西装裤里,腰上捆了条皮带,很用心地处理过造型,是个对自己优势上心的男人。
梁依山觉得,皮带在如今是个大学问,少有人在这个小玩意上下功夫,男人要是少了条皮带,腰线勾不出来,怎么穿都缺了两分滋味。另有些男人用皮带一捆,上下五五分,短处也一览无遗。因此,皮带在男人身上必不可少,至少一眼就知道这男人身材如何、审美如何、经济状况如何。
傅西流选的就不错,三点五的方扣,明锐性感,带点禁欲。
“看到那女人没,你去把她手上那幅画抢来。”
他就不该来,又给他安排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糟心事!
她还表现得挺神秘,扯着他一副咱俩要一块做坏事的狼狈为奸样,就差说,走,去祸害人家那姑娘。
不问不行,傅西流耐着性子:“你要人家的画做什么?”
梁依山答非所问:“你给戚小臣办事,见过他女朋友没,从三楼掉下来的那个。”
那天乱七八糟,后来傅西流复盘,戚小臣他女友掉下来的时间正好,玻璃一碎人往下头一跳,后脚查消防的封赌场的都来了。
连他都心生疑窦的对象,戚小臣蒙着眼继续捧在手心。
梁依山一指,笑得奸狡:“她就是,柏心,跟我的一项业务撞上了,也是倒藏品的,胃口大得很。”
傅西流认真钻研过晁悠发给他的资料,晓得梁依山家里主业是海运,她自己名下一家给赵魁然开的娱乐公司、一家晁悠打理的艺术馆,清闲非常,流水少,不赚钱。
“什么画?”值得两个女人争抢。
梁依山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与有荣焉:“晁悠造的一张假画,《骑驴问道图》,原作者是八百年前的唐真然,你应该听过他的《八仙图》,现藏玉京博物馆,镇馆之宝呢。这画仿下来费了苦功夫,不是给她随意置换的,大概柏心也知道有问题,现在急着出手,趁她现在还没进店里,不论你使什么手段,抢过来。”
她绝对没说实话,真假参半地解释,傅西流不想替她冲锋,到时候梁依山反手把他卖了没处说理。
梁依山推他:“你怎么这么怂,我给你涨工资,换成晁悠早冲上去了,你快去啊!”
“你和戚小臣沾亲带故,东西又是从你那边流出来的,光明正大地要回来不行么?”那天三个人一块吃了饭,都过了明路了,还做这种装模作样的事,何必呢。
眼见着柏心夹着画盒子要进那个小院了,梁依山火急火燎地跳起来:
“有一半是真的!真的那半边我得还回去,别让这女人卖了!”
算是傅西流最仗义的时刻,抛却了两人的雇佣关系,抛却了和戚小臣的仇怨,傅西流听她着急,侠气地走了过去,远远留给梁依山一个背影,用行动证明,这事,他办!
梁依山远远看,就见傅西流和人家说了三两句,逗笑了柏心,两人一起进了小院。
两人一进去,梁依山差点拍着大腿笑出声,碍着自己穿的旗袍,扶着树干憋了半天才咽回去。
柏心真是个值得结交的女人,做事忒豁得出去,说跳就跳,说骗就骗。
捋一捋吧。
晁悠和柏心,都是她朋友,只不过晁悠知道的少些,还以为梁依山和柏心不认识。
这画源头是晁悠仿出来的,柏心也和韩九珠有私仇,又知道韩九珠钟爱唐真然的画作,恰巧那天晁悠不在画廊,便买下了这幅画送进拍卖行钓韩九珠上钩。
其实就算柏心不这么做,梁依山也是要拿这幅画去骗一把韩九珠的,只是她行骗之前会打好基础,力求“假作真时真亦假”,柏心这么一闹,在韩九珠看来假得不行,不然也不会丢回来,直接找到源头,甩梁依山面前。
这件事上,是柏心冒进了,毁了梁依山的计划,心里头过意不去。
今天梁依山喊她出来,又把画给她了,跟她讲,赝品要是想变成真品是需要人背书的,你来帮我个忙,等会傅西流会过来找你,你把他带进去,这幅画就有人替咱们背书喽,还能卷土重来一次。
其实这个忙,就算不涉及到这幅画,她依旧会帮。
傅西流走到柏心身边时,便知道这事大有玄机。
两人沉默片刻,都是背后不干不净的人,同性相斥,又尴尬,直到柏心忍不住,先开口。
看向他时,那股可算来了的松了一口气之感做不得假,几乎是上赶着:“有什么事吗?”然后把胳膊底下夹着的小长盒子提到了手上。
傅西流甚至懒得回头看梁依山,笑问:“您就是柏心?听说手头上有幅画在找买家。”
柏心点头:“约了人在这边吃饭,顺道看画,弟弟你要是有兴趣,不如一起坐坐?”
傅西流气得装都懒得装:“梁依山要我把画拿回来,又是怎么和你说的?”
柏心的心理素质比晁悠强点:“我知道她要。实在是给不了,有人约了我看画,除非看完了不要,我才能想办法还给她。她在附近吗?”
“她不想自己出面。”
“是…对面这人她确实不好出面,但是…唉,你还是跟我一道进去吧,只要那人看了不要,我就给你,不找你要钱了行不行?”
前头就是天罗地网,早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往里头钻啊。
可再危险再神秘,也抵不过心头一点好奇。
什么人梁依山不想出面,非把他推过来,强迫着他见一眼?
脸上一抹淡笑,走前头,冲着柏心:“带路吧,我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