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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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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黝黑令牌静静躺在丝绒上,图案诡谲,触手冰寒,直冷到心底里去。
无相令。
竟然是消失江湖十余年的无相令!
还有这摞银票……这般手笔,这般寻人的方式……
给我东西的人,是陆秋水,无相教的左护法。
无相教,此前也是活跃的江湖大派。教中众人皆擅长易容,虽没有什么恶行,却行事诡谲,不服管束,常常转换身份进行情报搜集,偶尔还干点作弄人的勾当。中原教派都称他们“魔教”。偌大一个门派,几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都说他们太招人恨,不知被谁灭了门。
这叠银票的数量,是当年陆秋水找我要毒,许给我的报酬。我没要,要了他一手易容术。
电光石火间,所有线索轰然贯通!
柳家那训练有素的死士,那老夫人眼底深藏的、与雍容外表截然不符的狠戾威仪,那针对我而来的、精准而毒辣的杀局……
原来是她。
柳长风的老娘。
当年陆秋水找上我时,只说是深仇大恨,要一份无人能查的奇毒,取一人性命。我那时只求技艺精进,不问缘由,制了“归魂散”。柳长风暴毙,无人查出死因,只道是急症。陆秋水倒没有藏私,依约传我易容精髓,之后便再无音讯。
原来,柳老夫人将这笔账,记在了我的头上!
她抓不到陆秋水,只能顺藤摸瓜,寻到了我这制毒之人!
是了……无相教虽擅易容,但一些极细微的习惯,内行人细查之下,未必不能窥得蛛丝马迹。她蛰伏多年,将柳家经营得铁桶一般,暗地里只怕从未放弃追查真凶。
那场惊马,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试探!救了员外的儿子,我一时不察,让她认出了我的路数,确认了是我,这才下了杀手!
而陆秋水……他此刻送来这无相令和银票,是示警?还是求助?他自己恐怕也已被盯上,自身难保了吧?
真是……好大一口锅。
心绪翻腾,震惊、恍然、冰冷的恨意,还有一丝极淡的、对陆秋水那狐狸的讥嘲,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寒意。
我缓缓盖上盒盖,将那枚代表着无尽麻烦的令牌和沾着血味的银票隔绝在外。
“鹜落?”陈尘的声音带着担忧和疑惑响起,“这到底是什么?魔教余孽又是怎么回事?”
我抬眼,看向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年轻而焦灼的脸上,带着一种未被世事侵染的纯粹担忧。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我拖入了这陈年的血仇泥沼之中。
不能告诉他全部。无相教牵扯颇深,陆秋水的身份还不宜暴露。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所有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只略略透出几分冰冷的讥诮:“柳家家主柳长风,就是死在我制的毒下。看来,他娘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木盒,语气更冷:“送这东西来的人,怕是也被盯上了,自身难保,想提醒我一声,或者……祸水东引。”
陈尘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猛地睁大,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得说不出话。他看看我,又看看那木盒,脸上血色褪尽:“所以……所以柳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那些死士……那老夫人……”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房间,“她当我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他僵在原地,半晌,才快步跟上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疑问:“他们怎能……是你……”
“江湖恩怨,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我打断他,推开房门,室内光线昏暗,“无非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我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散开,勉强驱散一室阴暗。
这小小的客栈房间,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短暂的平静之地。
而我知道,这平静,持续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