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解意》铅笔断芯

20、 崩裂的弦

　　期中考试后的教室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成绩刚刚公布，陆靳风再次以近乎完美的成绩高居榜首，徐晏亭以微弱差距位列第二。

　　“哇，陆靳风你又第一！”有同学惊叹道，“数学居然满分！” 陆靳风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试卷，没有回应任何人的祝贺。

　　徐晏亭坐在座位上，手中的笔几乎要被捏断。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次被陆靳风压过一头，那种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超越的无力感，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周明轩凑过来想说什么，但看到徐晏亭阴沉的脸色，又识趣地闭了嘴。

　　放学后的图书馆，三人学习小组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道物理题...”周明轩试图打破沉默。 “用能量守恒。”徐晏亭生硬地打断。 “但需要考虑相对论效应。”陆靳风头也不抬地补充。

　　徐晏亭猛地合上书：“你非要每次都纠正我吗？” 陆靳风抬眼，语气平淡：“只是补充。” “是啊，天才的补充。”徐晏亭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毕竟我们凡人想的永远都不够周全。”

　　陆靳风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徐晏亭站起身，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你比我强？证明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

　　周明轩赶紧拉他：“晏亭，冷静点...” “我很冷静！”徐晏亭甩开他的手，盯着陆靳风，“你满意了吗？天才？”

　　陆靳风缓缓站起身，眼神复杂：“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适，我可以离开。” 这句话像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徐晏亭压抑已久的情绪。

　　“离开？就像你轻而易举地解决所有问题一样？”徐晏亭冷笑，“是啊，对你来说一切都那么容易。学习、比赛、甚至...甚至交朋友都只是消遣而已吧？”

　　陆靳风的脸色微微发白：“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我该怎么看你？”徐晏亭逼近一步，“一个永远游刃有余的天才？一个需要别人怜悯的可怜虫？还是...”

　　话未说完，徐晏亭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周明轩的惊呼声中，陆靳风没有躲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嘴角瞬间破裂，鲜血渗出。

　　图书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永远冷静自持的徐晏亭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陆靳风居然不还手。

　　陆靳风用手指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平静得可怕：“消气了吗？” 徐晏亭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拳头，仿佛才意识到做了什么。

　　“如果消气了，我就先走了。”陆靳风拿起书包，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挺直，步伐平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周明轩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陆靳风！等等！” 但陆靳风已经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晏亭站在原地，图书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感到一阵眩晕，刚才的怒火早已被震惊和后悔取代。

　　“你疯了吗？”周明轩冲回来，压低声音吼道，“怎么能动手打人？” 徐晏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消息很快传遍了学校。优等生徐晏亭在图书馆动手打人，对象还是那个神秘的转学生陆靳风。各种版本的流言开始疯传。

　　“听说是因为考试成绩...” “不对，是因为争抢保送名额...” “好像是感情纠纷...”

　　李老师很快介入处理。让人意外的是，陆靳风拒绝追究，声称“只是误会”。学校最终给予徐晏亭警告处分，并要求他向陆靳风公开道歉。

　　但陆靳风请了病假，连续三天没有来学校。

　　徐晏亭试图联系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去公寓找他，保安坚决不让进。那种被完全隔绝在外的感觉，比挨骂还要难受。

　　第四天，陆靳风终于返校了。嘴角的淤青已经淡去，但那双桃花眼中的温度也消失殆尽。

　　课间，徐晏亭鼓起勇气走上前：“对不起，我...” “没必要。”陆靳风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已经过去了。”

　　这种彻底的冷漠，比愤怒更让徐晏亭心慌：“我真的...” “我说了，没必要。”陆靳风抬眼看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班长不必勉强自己道歉。”

　　就在这时，周明轩急匆匆跑过来：“晏亭，李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陆靳风你也在？正好，一起吧！”

　　办公室里，李老师神色严肃：“关于上次的事情，虽然陆同学不追究，但性质很恶劣。”她看向徐晏亭，“学校决定暂停你的班长职务，由副班长暂代。”

　　徐晏亭低下头：“我接受。” “另外，”李老师顿了顿，“全国数学联赛的省队选拔即将开始。学校原本推荐你和陆同学共同参赛，但鉴于目前的情况...”

　　陆靳风突然开口：“我放弃。” 徐晏亭猛地抬头：“为什么？” 陆靳风没有看他，对李老师说：“个人原因。请让徐同学代表学校参赛。”

　　李老师有些为难：“但这是很好的机会...” “我意已决。”陆靳风语气坚决。

　　离开办公室，徐晏亭拦住陆靳风：“你不必这样。” “怎样？”陆靳风终于正视他，“你以为我是在让你？” 徐晏亭语塞。

　　陆靳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罕见的讽刺：“班长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放弃只是因为没兴趣了，与你无关。”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入徐靳亭心中最痛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陆靳风彻底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依然来上课，依然考第一，但不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不再与任何人交流。那种冰冷的疏离感，比刚转来时还要强烈。

　　徐晏亭试图弥补，但每次接近都被无声地推开。陆靳风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周身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场。

　　周明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徐晏亭沉默不语。他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难以弥补。

　　一周后，数学联赛的选拔赛开始。没有了陆靳风这个强劲对手，徐晏亭毫无悬念地夺得第一，获得省队资格。

　　但胜利的喜悦很快被空虚取代。站在领奖台上，他下意识地看向观众席——那个曾经与他并肩的身影，缺席了。

　　赛后，徐晏亭在教室堵住陆靳风：“我们谈谈。” 陆靳风整理着书包：“没什么好谈的。” “就五分钟。” 陆靳风终于停下动作，看着他：“你想谈什么？谈你怎么一拳打碎了我们之间脆弱的友谊？还是谈你现在的愧疚感？”

　　徐晏亭被问得哑口无言。 “看，你根本没想清楚。”陆靳风背起书包，“等你真正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那天晚上，徐晏亭收到一条加密信息。他心跳加速地解密，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

　　“你打得对。我确实一直在享受那种优越感，享受看你拼命追赶却始终差一步的样子。现在游戏结束了。——L”

　　徐晏亭立即回复：“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但信息无法送达——陆靳风已经切断了所有联系渠道。

　　第二天，徐晏亭早早来到学校，想在陆靳风到校前拦住他。但等到上课铃响，那个座位依然空着。

　　一整天，陆靳风都没有出现。放学后，徐晏亭找到李老师：“陆靳风今天没来？” 李老师表情复杂：“他转学了。” 三个字，像重锤砸在徐晏亭心上。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今早突然接到通知。”李老师叹气，“家庭原因，说走就走。”

　　徐晏亭冲回教室，打开陆靳风的课桌。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的纸片飘落。

　　纸上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保重”

　　徐晏亭握着那张纸，站在空荡的教室里，久久无法动弹。

　　窗外，春风依旧，却再也吹不进那颗骤然冰冷的心。

　　那个曾经与他棋逢对手的少年，那个外冷内热的朋友，那个他一拳打碎的羁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句诗和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一次，乱的不是春风，而是少年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心绪。

　　而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