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奴隶坑，好久不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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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溪望着奴隶坑顶漏下的细碎天光，此刻她向前半步，主动站到李里面前，昏暗里，单薄身影像要戳破这腐臭的阴霾。
去繁和去寒担忧地看她，半溪笑了笑，轻轻覆上两人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粗麻布传递，无声说着“别怕”。
李里叼着草棍，浑浊眼珠转了转，诧异后奸笑着甩起皮鞭：“小贱蹄子倒会出风头！”
皮鞭抽在脊背上，半溪咬着牙，没叫出声。血珠渗进粗麻衣，在青石板拖出蜿蜒血迹，像条不甘的小蛇。
李里拽着她后领拖出奴隶坑，她仰头，瞥见阴沉沉的天飘着雨，雨滴砸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路过岩壁时，她想起叫阿安的小女孩，前天还追着她问“姐姐，雨停了能看见花吗”，她攥紧的拳又紧了紧。
山洞里泛着莹莹光，钟乳石像冻住的冰棱，石缝嵌着会发光的晶石，把碎星子揉进岩壁。
李里把她掼在地上：“挖不出好货，扒你皮！”
半溪却笑，花芯脉探到深处藏着几株百年朱颜草；风缕脉顺着灵气，摸到隐秘石隙，抠出拳头大的紫晶矿，连根带土挖出朱颜草。
她悄悄藏起最嫩的芽，这是能治咳疾的药。指尖触到石缝里嵌着的细碎晶粉，她想起上一世在宗门藏书阁，曾见过记载晶粉用途的古籍，她便默默记在心里。
李里眼都直了，啐口痰：“小贱蹄子有两把刷子！”
往后每日，半溪被押来这“聚宝洞”，借着采矿，她把救命仙草往怀里塞，紫晶矿也私藏小半箱。
这些成了奴隶坑孩子们的续命药，她教孩子们认草药，青纹草煮水治冻疮，朱颜草嫩叶敷伤口。
岩壁上她刻的字，被越来越多孩子选作名字，“阿青”“阿砚”“阿蘅”，阴沉沉的奴隶坑，竟有了家的温度。
一一教大家识字，他把字写得端端正正；去寒把干粮分给更小的孩子，自己饿得头晕，还说“俺力气大，扛得住”；半溪知道，这是她能给“家人”最珍贵的礼物，是黑暗里长出的光。
王麻子醉醺醺的，半溪用半块紫晶矿跟他换了消息：“李岩那老东西，明日视察奴隶坑，实则挑年纪大的孩子……送去暗窑，十有八九活不过三年……”
半溪想起奴隶坑里的孩子们，她的心像被重锤砸着，定下了计划。
次日李里来押她，半溪故意磨蹭，要带系了又系，挖矿工具擦了又擦。李里骂骂咧咧踹她，声响惊动刚到的李岩。
李岩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像把光鲜的刀劈开阴霾，见李里打骂半溪，一脚踹翻他，皮鞋碾在李里手上：“蠢货，谁给你的胆子替我教训这些小杂种？”
李里惨叫，半溪垂下头。她看见李岩袖口沾着的晶粉，和聚宝洞石缝里的一样，心下明白，这罪证又多了几分。
李岩也算半个修仙者，他一眼就瞧出了半溪的与众不同。
后来李岩把半溪扔进更深矿洞，铁链锁着手腕，日夜分拣仙草矿石。
潮气渗进骨头，矿洞深处藏着李岩走私灵矿、拐卖人口的罪证。
李岩看她听话，渐渐放松警惕，幼时会带她到李府，喝醉时竟说要把她许给儿子李卿云，“小丫头片子，长得乖会挖矿，配我儿子不亏。”
半溪应和着笑，心里把李岩祖宗骂个遍，她暗中记下李岩书房位置，那儿藏着关键罪证，藏着无数孩子的命。她数着日子，等暴雨，等救赎。
给孩子疗伤时，半溪注意到沉默孩童，乌黑眼睛盯着她。
她认识这个男孩，她对他印象很差，是帮凶。
孩童的伤口旧了又新，从不叫疼。
暴雨倾盆那日，半溪记得，是修仙者来救她的日子。
李岩瞧出她心急，故意锁她在矿洞：“急什么？雨停了再走，急着给老子找矿？”
半溪咬唇，她能感知到远处强大灵气波动，心提到嗓子眼，像揣了只疯跳的兔子。
她听见洞外雨声如注，想起阿安的话“雨停了能看见花吗”，知道今日，便是花开时。
“轰！”矿洞铁门被震飞，守她的监工像小鸡被甩出去，撞在岩壁扬起石粉。
李岩刚要叫人，一道身影掠过——玄色劲装裹着修长身形，额间一缕红发不羁垂下，他看着也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笑时眼角斜挑，张扬道：“找你可真不容易，小丫头。”
他是那个救过半溪的修仙者。
半溪惊讶极了，没想到这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上一辈她一直想报答这人的救命之恩，但奈何几番打听都没个下落。
修仙者指尖弹开李岩护卫，监工挥鞭冲上来，他随手挥出灵气，像狂风扫落叶，鞭子寸寸断裂，监工们像被掀翻的蚂蚱，在地上滚成一团惨叫。
李岩挣扎掏弓，弓箭对准他，他却笑，灵气凝成风刃，擦着李岩耳边削断石桌，石屑溅在李岩脸上：“区区破铜烂铁，也想伤我？”
李岩霎时怂了，瘫在地上发抖。
修仙者转身朝半溪伸手：“走不走？我可是特意来寻你的。”
“走，当然走。”半溪笑。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半溪平静地看着他，“带着奴隶坑的孩子们一起走。”
上辈子，半溪的回答也是这样。
修仙者打架反应跟上一世一样，他轻笑出声：“小丫头，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跟我讨价还价呢？”
“我想带你走，我大不了给你一拳把你打晕，我就扛着你跑了，你哪来的胆量跟我说这些？”
半溪丝毫不惧：“求你了。”她上一世依旧这样说的。
修仙者望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眸，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半溪笑了笑。因为她知道他会答应。
修仙者打了个哈欠：“行，我尽量。”
上一世，修仙者带走了半溪包含在内的一百多个孩子。
对此，修仙者的解释是：“没办法啦，李岩那有个修士我实在打不过，得给那个兄弟点面子。以后有机会我会来带他们走的。”
半溪记忆犹新，她连着那一百多个孩子被带出后，被安顿在一个山洞里面。
修仙者说他还有点事，临走前他问半溪：“你叫什么名字？”
半溪答：“四四。”
修仙者点了头后便匆匆离去。
这时，叫十九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四四，你能跟我换一下名字吗？”
半溪不解：“为什么？”
十九甜甜地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的名字，能换换吗？”
半溪也不是傻的，感觉她不怀好意：“不要。”
十九没说话，笑容收敛了些。
她转过头，去跟二十和二十一说了些什么。
半溪没在意，以为他们在闲聊。
不久，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问：“四四在哪？”
半溪刚想走出来，就被二十和二十一按住。
二十把她按在地上，二十一则捂住她的嘴。
二十一眼神复杂：“对不起了四四，十九跟我们说如果她被带走了，以后会接我们过好日子。”
半溪嘴里呜咽，但她说不出话。她想说的是：我也可以带你们走。她本来的打算就是带着整个奴隶坑的人走，她从没想过让自己独活。
这时，十九欣然起身：“我是。”
一些认识四四和十九的孩子虽然诧异，但都不敢出声。他们对大人有着天生的畏惧。
男人打量了几眼十九，嘴里喃喃：“什么玩意…他捡这个小丫头回来干嘛…”但他也没多想，带着十九走了。
半溪闹过了，但没用。
二十和二十一在按住她，其他人都没说话。
除了一个男孩。
半溪恍然大悟，现在她才明白那个男孩应该是祁惊漾。
那个男孩见半溪一直在挣扎，便走过来淡淡地问道：“她怎么了？”
二十凶神恶煞地呵斥他：“不关你事！”
半溪求救的眼神一直看着男孩。
男孩又问：“她怎么了？”
无人应答，半溪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了。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他说：“都吵什么呢，孤儿的跟我过来，有家的现在里面呆着。”
二十和二十一松了手，趁这功夫半溪挣扎出来，她正欲告诉那个男人：我是四四。
就被前面的男孩抓住，那个男孩，就是半溪之前给他擦草药的那个，所以半溪对他印象不好。
那个男孩长得很高（大长杆君）手疾眼快的抱住半溪。
二十和二十一也立即上来。
男人皱眉：“你们干嘛呢？”
男孩先发制人：“没、没干嘛，我们在玩。”
男人没多想：“快点，孤儿都给我过来。”
二十和二十一向男孩道了声谢。
半溪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们。
被带出来的一百多个孩子，就有九十余人是孤儿。
长长的队伍，半溪被二十个二十一压在队伍后面。
二十一看着山下面，胆怯极了：“二十…我们真的要把她推下去吗？”
二十语气平常：“不然呢？十九说了，要有备无患，万一她待会趁我们不注意再跑了怎么办？”
二十一还是不敢推。
半溪冷哼一声：“胆小鬼。”
二十一被激怒，跟半溪争吵了起来。
在推搡之中，半溪跌下山崖。
………
可能是有主角光环吧，半溪没死。
还撑着一口气爬到了街上，也就在那里，她被师父捡了回去。
半溪回过神来，心说：不管上一世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想带他们出去。
这已经不是一种善良了，而是一种执念。
因为她不想见到更多人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奴隶坑，好久不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