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茉》枯荷听雪

2、互补

　　晚自习的铃声落下来时，窗外的老榆树已经渐渐浸在夜色里，只有零星的路灯透过枝叶，在青屿的英语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她刚把“环境保护”主题的英语作文范文抄完，抬头整理桌面时，瞥见同桌施茉正对着摊开的英语练习册发呆，笔尖悬在完形填空的选项上，半天没落下，连课本都还停留在“时态语法”那一页，书页边缘被指尖攥得发皱。

　　这是两人当同桌的第五天了。除了调座位那天的点头问候，平时大多是安静的，青屿背英语单词时会轻声念，施茉算数学题时笔尖划过草稿纸沙沙响，偶尔有同学来问施茉物理题，她也只是简洁说完步骤，指了指青屿说到:“她喜欢安静，以后你不懂尽量攒在一起问我”说完便立刻转回自己的卷子，从不多话。青屿知道施茉的理科有多拔尖。上次月考物理最后一道附加题，全年级只有她一个人做对，可英语却总卡在“语法”和“作文”上，刚才课代表收作业时，她还听到施茉小声跟课代表说“英语练习册忘带”，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青屿的目光在施茉空白的练习册上停了两秒，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英语笔记本。那本笔记是她从高一就开始整理的，每一页都按“语法点+例句+易错提醒”排得整整齐齐，连完形填空的上下文逻辑，都用浅灰色的笔标了出来。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反复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我要不要递过去？会不会太冒然？毕竟两人还不算熟，施茉看起来又那么清冷，万一被拒绝……

　　直到施茉第三次拿起笔又放下，青屿终于咬了咬唇，趁她低头翻课本的间隙，悄悄把笔记本往施茉那边推了推。推到两人课桌中间的木纹线时，她又顿了顿，轻轻往施茉那边挪了半寸刚好能让施茉看清笔记上的内容，又不算过分越界。做完这个动作，青屿立刻拿起自己的语文古诗本，假装背诵“锦瑟无端五十弦”，耳尖却悄悄发烫，连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

　　施茉注意到桌角多出来的笔记本时，先是愣了愣。她抬头看青屿，对方正盯着古诗本，侧脸绷得很直，只有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连书页都拿反了半页。施茉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把笔记本拉了过来。翻开第一页，就看到青屿娟秀的字迹：“一般现在时表客观真理，比如‘The earth goes around the sun’，千万别写成现在进行时”，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图标，可爱又好记。

　　她一页页往下翻，翻到完形填空技巧那部分时，突然停住——青屿在“上下文逻辑”旁写了句小字：“遇到不认识的词别慌，看前后句的感情色彩，比如前面说‘sad’，后面大概率选消极词”，旁边还贴了张极小的便利贴，写着“你上次在这里错了4次，记住啦”。施茉看着那行小字，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做这道题时，就是因为没注意上下文，连错了四个空，鼻尖莫名有点发酸。原来有人会把自己的错题经验，这么细心地记下来。

　　“这……谢谢你。”施茉的声音很轻，像怕打破教室里的安静。青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点头时，嘴角悄悄弯了个浅弧：“没关系，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沉默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小口。施茉会在课间悄悄翻青屿的英语笔记，遇到不懂的语法点，就用铅笔在旁边画个小问号；青屿看到后，会在晚自习时，把对应的语法点抄在草稿纸上，用最简单的例句解释清楚。有次施茉问“为什么这里要用过去完成时”，青屿没直接讲理论，而是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句子：“I had finished homework before I watched TV”“我看电视前已经写完作业了所以‘写完作业’发生在‘看电视’之前，要用过去完成时”，施茉盯着句子看了半分钟，突然抬头笑了：“原来这么简单，我以前总记混。”

　　那是青屿第一次看到施茉笑——不是礼貌的浅弧，而是眼角弯起来，像盛了点细闪的星光，比窗外的路灯还要亮。

　　真正的靠近，是在一周后的中午。青屿像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保温盒，里面是妈妈早上做的番茄炒蛋和米饭，装在洗得发白的蓝色盒子里。她刚打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鸡肉香——施茉正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印着浅灰猫爪的餐盒，里面是香煎鸡胸肉和清炒西兰花，还冒着热气。

　　“我妈让厨师做太多了，我吃不完，”施茉把餐盒往青屿面前推了推，却没看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课本，声音有点生硬，“扔了可惜，你帮我分担点吧。”青屿看着那盒精致的餐食，又看了看施茉泛红的耳尖，她注意到施茉的餐盒里，只剩下一小口米饭了，显然是特意多带了一份。

　　“我的番茄炒蛋也很好吃，”青屿没拒绝，把自己的保温盒往中间挪了挪，“我们一起吃。”

　　那天中午，两人头挨着头，分享了一份家常盒饭和一份营养餐。施茉尝了口青屿的番茄炒蛋，酸甜的味道裹着家常的暖意，比家里厨师做的菜多了点烟火气，施茉眼睛亮晶晶的“这也太好吃了吧，你妈妈厨艺真好！”青屿咬了口鸡胸肉，嫩得刚好，没有多余的调料味说:“你的也很好吃唉”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交叠的餐盒上，施茉悄悄看了眼青屿吃饭的侧脸，突然觉得，原来和别人一起分享午餐，也是一件温暖的事。不像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餐厅，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下午课间，施茉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柠檬味的硬糖，趁青屿低头背英语单词时，轻轻放在她的笔记本上。青屿抬头看她，施茉立刻转过身，假装和前桌讨论数学题，却没看到青屿拿起糖时，面上的喜悦。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落在笔记本上的一颗新星。

　　放学时，施茉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些，等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轻声对青屿说：“明天…你的英语笔记，还能借我看吗？”青屿正在把速写本放进书包，闻言抬头，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早上带来给你吧。”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从走廊一直延伸到楼下的榆树下。施茉看着青屿的侧影，突然说：“下次我教你数学吧，你上次好像卡在几何题上了。”青屿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我们互补。”

　　晚风拂过榆树叶子，沙沙作响。施茉悄悄摸了摸书包上的小猫挂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和青屿当同桌，好像比想象中更温暖”
　　与此同时，青屿在晚上做题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施茉，“其实这个新同桌，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