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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端 ...

  •   阿什兰德庄园的书房内

      柏希?欧蒂特在收到佣人的告知时,他正在金丝雀的陪伴下阅读《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鸟鸣从不会使他烦躁,反而更加心平气和。

      古老的预言家与占星师们坚信宿命论,而如今的人们高呼着自由万岁。其实两者从来不是对立面。柏希对此想发表的意见是:

      命运为基底,加剧了人们的苦难与奋斗,很多人都将其称之为自由。

      但“自由”这个词对于柏希而言就像流星般遥远。墙砖堆砌起来的壁垒坚不可摧,上面的华丽装饰构建的却并非权贵的冠冕,真正震慑一切的力量来源于他的姓氏——欧蒂特。

      他的祖辈多伦多?欧蒂特在300年前曾是米里亚姆帝国的最忠诚的臣子,而鲜为人知的,多伦多也是卡勒二世的养子,这为柏希的父亲——安科尔?欧蒂特的封爵起到了至关作用。

      在安科尔为皇室解决掉了他国的已知隐患,并成功建交时,皇室有意为他这名优秀的后生锦上添花,一举将其封为了奥西迪罗伯爵。

      或许正因为这个愈发变得沉重的姓氏,柏希对书中描写的门外世界只能抱有无止境的向往。
      他看了一眼那只天真的金丝雀,两个不同的生物,却有着相同的宿命,在笼中等待终焉。

      “少爷,伯爵让您去书房议事。”佣人小心翼翼开口道。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位佣人,这是新来的一个。

      “好,我马上去。”柏希合上装帧精美的书本,将自由掩在了书封之下,他没有去思考父亲为何要唤他相见,因为这总是有理由的。

      曾几何时,父亲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去了母亲那痛苦哀愁交织的葬礼,这一次绝非是什么值得赞美的事。

      柏希走出书房后,那只向来乖巧的金丝雀叫声尖锐了些许,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空荡走廊里回想着柏希的脚步声,前往书房的路并不算长,柏希却像是行走于书中涨潮时分的沙滩之上,浪花逐渐漫过他的脚踝,这是冰冷的脚铐。

      他无心欣赏墙边悬挂着的名人画作,也无心顾及涌上心头遂又沉入底的情绪,当他最终推开那扇门,卡特莱亚家族的人正在等着他。

      他抬眸叫了句生涩的“父亲”,安科尔?欧蒂特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这是一个以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与实力在权势斗争中杀出血路,最后攀上权利的男人。
      见柏希到来,他默默开口,沉稳的嗓音略带沙哑——这是自太阳坠落那天之后不断积累而成的苦涩:

      “卡特莱亚家族将与欧蒂特家族联姻,联姻对象是你母亲姐姐的女儿,名为格洛利娅?卡特莱亚。”

      柏希迟迟没有说话,他注意到了卡特莱亚家族来人脸上的不耐。他最终还是踏上了与母亲一样的道路,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不愿却被凝结的空气挤碎了笔画。

      柏希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那是早就被剥夺的东西。

      即便他心中的不情愿已是缠绕的杂草丛生,可他还是安静温顺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束缚一层又一层,再来一层又何妨?

      没有人会听见他呼之欲出的哀鸣,那是纵贯他心脏十八年的利刃,刀锋所到之处,剖开了他赤裸裸的血肉,将呐喊切得七零八落。

      文字构建的高墙内外是极端景象,他喜爱的阳光永远照耀在这片广袤的国土,四季分明;漫无边际的黑暗席卷了现实的荒原,这里了无人烟,寸草不生。

      而自由,便是水中的月亮,他触手可及的只是一碰就碎开的飘渺空影。

      他的母亲——艾芙?柏森曾经是否也是这样的心境呢?在联姻的那一刻,自身仿佛被锁入了囚笼,成为了家族保全的踏脚石。
      ......
      很快的,命运三女神摩伊赖带来了答案。

      欧蒂特嫡子的订婚宴自然不会冷清,各地闻讯赶来的上流贵族名士聚集于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觥筹交错间是或真或假的赞美之声。

      柏希僵硬坐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地,偷偷摆弄着佣人为他精心打理的裤脚上用于装饰的蕾丝边。

      正当他愣神之际,一道清澈的声音从嘈杂之中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

      “柏希表哥。”身穿黄色礼裙的格洛利娅?卡特莱亚从人群中款款走来,少女温柔的笑在灯光之下显出令人惊艳的光彩。

      柏希抬起头,仅此一眼便足矣让他怔愣住,一双狰狞凶狠的手似乎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所有情感都被抑于嗓中——

      那头金色的长发如夕阳下的鎏金,虽未继承到柏森家族那双独具特色的温和黄绿色的双瞳,但她那一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眸子依旧光彩夺目。

      格洛利娅的样貌并不与母亲相像,可她的笑容却给人以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他曾经还是一个孩子时所得到的温暖,就连鬓角也做了和母亲相同的罗马卷。

      警戒线瞬间拉起,一击惊醒了柏希的理智。

      他明白,格洛利娅没有错,但他目前并不能接受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妻子。

      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执意让他与自己的表妹定下婚约,可是订婚宴已告知众人。

      木已成舟,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柏希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他靠近格洛利娅,似是要将她看穿。

      正当格洛利娅要再说些什么,警戒线再次拉响,他大步朝门外跑去,途中佣人的惊呼声与名流们的嘈杂声他都无心顾及,而远处的奥西迪罗伯爵却放下了酒杯。

      柏希的房间里有一处暗门,那是他与母亲的秘密基地——很久以前,艾芙曾为他建立这一处“壳”。

      从宴会厅一路跑回来的少年推开了沉重的柜子,又一次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回忆,它的装潢和以往没有不同,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母亲的画像——春意正浓时,年轻的她坐在秋千上闭目聆听万物复苏时的喜悦之声。

      他踉跄着走近,仿佛多年离家的游子又一次回到了故土,而故人早已不再。

      指尖触碰到油画细腻的纹路时,压抑许久的眼泪奔流而下,冲破了心尖覆盖的大片阴翳。

      “妈妈......”委屈的孩子再次叫出这个昵称,可无人能够再应答。他的脑海中重复着母亲存在的每一帧画面:

      为他读书时认真的母亲,与他捉迷藏时故意被找到的母亲,温柔抚摸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微笑的,年幼的他没有看透大人思绪的能力,他现在越回想,越能感受到笑容之下蕴藏着的浓郁忧愁。

      柏希无言跪在了地毯之上,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间落下打湿了柔软的地毯。

      在视线的模糊中,他似是编织了一个幻境——母亲从秋千上走下,微风吹起了她帽子上的丝带,她压低了帽檐,歪下腰对幼年的柏希伸出了手,黄绿色的瞳孔里,那绿色的温柔便是无尽的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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