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舟雾无忧

7、草莓

　　初夏的风卷着图书馆后的栀子花香，张聆星抱着刚从文学部活动室领的诗集，拐过回廊就看见喻曦站在香樟树下摆弄相机。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镜头正对着不远处草莓园里挂在枝头的红果。
　　“喻曦！”张聆星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后背的帆布包撞得她趔趄了下，手里的诗集哗啦啦散了页。喻曦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碰到她发烫的胳膊，轻声笑：“慢点跑，摔了怎么办？”
　　“给你带了好东西！”张聆星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是裹着糖霜的草莓干，“文学部学姐做的，说配茶喝最香。”她挑出一块递到喻曦嘴边，看着对方轻轻咬住，眼睛弯成月牙，“你在拍草莓？我刚路过看见熟了好多，要不我们摘点回去做蛋糕？”
　　喻曦举着相机对准她，快门声轻响。照片里的张聆星逆着光，发梢沾着片小嫩叶，嘴角还沾着点糖霜，像只偷尝了蜜的小松鼠。“刚想叫你过来当模特，”她把相机屏幕转向对方，“草莓红得正好，衬你的裙子。”
　　张聆星的脸腾地红了，拽着喻曦的袖子晃：“那拍完去摘好不好？我带了便当盒！”
　　傍晚的宿舍飘着奶油香。张聆星系着喻曦的浅蓝围裙，踮脚够橱柜里的面粉，喻曦从身后轻轻托住她的腰，把盒子递到她手里。“小心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别洒了。”
　　草莓被切成两半，鲜红的果肉缀在乳白的蛋糕胚上，像撒了把星星。张聆星叉起一块递过去，看着喻曦咬下时，唇角沾了点奶油，伸手替她擦掉，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的唇角，两个人都顿了下。
　　窗外的晚霞漫进阳台，喻曦忽然低头，在张聆星沾着草莓汁的指尖轻轻咬了下。
　　“比草莓还甜。”她轻声说。
　　张聆星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抓起块草莓塞进喻曦嘴里，声音细若蚊吟：“不许胡说……”却在对方笑起来时，悄悄把手指蜷了蜷，好像还能触到那点温热的触感。
　　九月的社团招新日，校园广场被五颜六色的帐篷填满。喻曦在摄影部摊位后整理相册，忽然听见熟悉的、带着雀跃的声音穿透人群：“喻曦！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张聆星挤过攒动的人潮，怀里抱着个冒热气的保温杯，额角沁着薄汗。她把杯子塞进喻曦手里，献宝似的掀开盖子：“文学部今天搞创意活动，我用新摘的草莓煮了酸梅汤，加了点蜂蜜，你尝尝？”
　　琥珀色的汤水里浮着几颗对半切的草莓，果肉吸足了酸甜的汤汁，看着就让人生津。喻曦刚抿了一口，就被张聆星拽着往广场另一头跑：“快！那边有棵老银杏树，叶子黄了一半，衬着红草莓肯定好看，我给你当模特！”
　　她跑得飞快，帆布鞋踩在落叶上沙沙响，喻曦举着相机追在后面，镜头里始终框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张聆星忽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举到嘴边咬了一半，嫣红的果汁沾在唇角，转身冲喻曦笑：“快拍呀，这个角度是不是超甜？”
　　快门声连响了好几下，喻曦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指尖轻轻摩挲屏幕上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张聆星凑过来要看，却被她轻轻按住肩膀：“别动，”喻曦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夕阳落在你睫毛上了，像沾了草莓酱的糖霜。”
　　那天晚上，张聆星收到喻曦发来的照片。除了她举着草莓笑的样子，还有一张是她跑在银杏树下的背影，裙摆被风掀起一角，身后跟着一串散落的草莓叶——大概是她摘草莓时不小心沾在头发上的。
　　配文只有一句：“今天的光和你，都是甜的。”
　　张聆星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圈，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翻出抽屉里喻曦送的草莓味护手霜，挤了点在手心搓开，忽然想起下午喻曦替她摘头发上的叶子时，指尖蹭过她后颈的温度。
　　第二天早课，张聆星在喻曦的课本里夹了张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明天去摘草莓好不好？我带了新的便当盒，这次一定不会漏草莓汁啦。”
　　纸条背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其中一个头顶画了颗歪歪扭扭的草莓。周末的草莓园比上次热闹些，几个学生会的同学在搞团建，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张聆星蹲在垄沟边，小心翼翼地捏着一颗红透的草莓转了半圈，忽然回头冲喻曦喊：“你看这个！像不像小灯笼？”
　　喻曦正举着相机调焦，闻言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饱满的草莓挂在翠绿的藤蔓上，阳光把果皮照得半透明，确实像盏玲珑的红灯笼。她刚按下快门，就见张聆星摘了那颗草莓，在衣角蹭了蹭绒毛，径直递到她嘴边：“尝尝？我挑的肯定甜。”
　　草莓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喻曦忽然觉得手里的相机沉了沉。张聆星的指腹沾着点泥土，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反应。“甜吗？”她追问，尾音带着点小得意。
　　“甜。”喻曦咬下小半颗，把剩下的塞回她手里，“你也吃。”指尖相触时，张聆星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却又很快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园子深处跑：“那边有片没人的地方，草莓更大！”
　　两个人在藤蔓间穿梭，帆布鞋沾了草叶和泥土。张聆星跑累了，往草地上一坐，忽然指着喻曦的白衬衫笑出声：“你衣服上沾了草莓花！”淡白色的小花缀在衣角，像不小心落上去的星星。喻曦伸手去摘，她却按住她的手，从帆布包里翻出支钢笔：“别动，我记下来。”
　　她趴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喻曦凑过去看，只见纸上画着两个依偎的身影，其中一个的衣角确实画着朵小小的草莓花，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和喻曦的第三次草莓园”。
　　“等结课了，我们把摘的草莓做成草莓酱吧？”张聆星忽然抬头，鼻尖沾了点草屑，“文学部的学姐说，玻璃罐要先烫过，还要放冰糖慢慢熬……”
　　喻曦伸手替她擦掉草屑，指尖划过她的鼻尖时，张聆星忽然屏住了呼吸。风穿过草莓园，带着清甜的香气，远处的笑声好像被拉远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藤蔓上偶尔滴落的露水声。
　　“好啊，”喻曦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空气里，“我宿舍有小锅，到时候我们一起熬。”
　　张聆星的脸又红了，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了个大大的草莓，把两个人的身影都圈在里面。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亮晶晶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