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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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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冷的天气,身上烫得厉害,更不必说脸了。
 
 道旁枯枝挂冰,偶尔有积雪从枝头坠落,发出簌簌声响。
 缨宁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垂眼思忖片刻,起了个促狭的心思。
 他越是往后,她便越是要挤过去。
 “别……”
 
 马背上到底位置有限,楚盈拉着缰绳,迫不得已伸出一只手来,言词间有几分告饶的意味:“这马越跑越歪,仔细掉下去。”
 怀里少女闻言抬起头,眯眼一笑,笑里似有千种风情,他不由得看呆了。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笑起来像个小狐狸?”
 
 温热气息拂过缨宁的耳尖,她瑟缩着,收回视线,开始催促他赶路。
 她的态度不比从前,一猜就透,楚盈却因一股悸动,将怀中人又搂紧了些。
 一面是冷风吹拂的寒意,一面则是春心荡漾的煎熬。
 缨宁尽收眼底,脸颊乖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如马蹄声一般杂乱的心跳,手指勾勒着几个轻浮的字眼。
 
 他应当是猜出什么字,压在她腰间的手掌愈发用力,仿佛是要揉断她的腰肢。
 这样看不清脸,好像是月七郎。
 缨宁不知道怎么又想到这个名字,像是存心报复,热乎乎的手钻到了他的衣服里。
 
 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楚盈,他低下头,白色领口已被冷风吹开一点,直到寒意贴到胸口的肌肤上,他才如梦方醒,耳朵不觉红得厉害。
 
 缨宁一点一点折磨他,心里带着一点报复的快意。
 楚盈洁身自好多年,年纪虽比她大了点,却不如她老练,支撑了片刻,颠簸中缴械投降,一双眼像是被水冲洗过,潮湿的情意要溢出来。
 
 他咬着她的耳朵,四下无人,两人一马驰骋在路上,他有太多话想说,只是声音到了嘴边,想到她的过往,又通通咽了下去。
 毕竟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晌午时候,两个人到了城里。
 许奶奶的老宅在巷子深处,除夕刚过,地上放过爆竹,红彤彤一片,只是越到她门前,越发的冷清。
 缨宁取出钥匙开门。
 几个月没有人住,门轴转动的声音便格外刺耳。
 门开后,院子里本该积着厚厚的雪才对,如今却干干净净。
 
 缨宁一时愣住,警惕地看向门内。
 
 楚盈跨过门槛,一手按在刀鞘上,扬声问道:“谁在里面?”
 无人回应。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屋檐上的冰棱滴下水珠,嗒,嗒,嗒,敲在石阶上。
 
 缨宁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正屋,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的陈设依旧,蒙着一层薄灰,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她正要转身去柴房再看看,不料楚盈忽然拉了她一把,腰间短刀已然出鞘。
 
 只见昏暗的角落里,一个人悄无声息站在那儿。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容苍白,一双黑眸正静静打量着缨宁,像黑暗里的一只猫,随时随地会扑上来。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长久不说话的样子。
 
 缨宁从他眉眼中隐隐看出了几分许奶奶的影子。
 她拉了拉楚盈的袖子。
 只是不等楚盈开口,少年又道:“你是那个哑巴?”
 
 缨宁点点头,少年于是抬手,止住了楚盈接下来的解释,在脸上艰难地扯出一点微笑:“母亲的事,我昨夜已从街坊四邻口中知道了。多谢姑娘。”
 
 那笑意未达眼底,他的目光越过缨宁的肩膀,落在静立一旁的男人身上,迟疑片刻后,道:“这一位是你夫君吗?”
 
 缨宁余光瞥着楚盈,按照如今两个人的关系,既然不是夫妻,那就是姘头了。
 可当着他的面,鬼使神差地,缨宁点了头。
 
 楚盈逆着光,笑得很是吝啬。
 他跟缨宁紧紧站在一起,如今就像是她的嘴巴,因少年方才那一问,楚盈也不再隐瞒,将昨夜在窗外听到的长话短说,末了催道:
 
 “你娘如今不大好,你们好几年不见,她心里一直记挂你。你若是还有点孝心,尽早去看看她罢。”
 
 “她在哪?”
 
 楚盈笑了一笑,摸着缨宁的脑袋,像开玩笑一般道:“在你姐夫家里。”
 穿着茧白绸袄的少女脸颊微红。
 角落里的少年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拱手道:“小子许照,烦请姐夫带个路。”
 楚盈笑了一声,招了招手:“那就随我来。”
 
 缨宁将门再关上。
 几个人出来,巷子里有人探头看,楚盈一一与他们打了招呼。
 如今有许照在,两个人一人说上几句,她就成了有妇之夫,而许照也成了有钱人家的小舅子。
 不少邻居路上道喜,对着无数的笑脸,缨宁脸都快笑僵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点个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被楚盈这般认下来了。
 要是日后他知道自己这一切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又该是何反应……
 
 缨宁垂着脑袋,到了马边上,做贼心虚地看了楚盈一眼。
 
 三个人,只一匹马。
 楚盈将她扶上马匹,道:“我自有安排,一定趁在天黑前将人带到。”
 
 他牵着马,将人带到一家临湖的酒楼。
 年节下漂泊在外的客商在这里摆了好几桌,伙计像是陀螺一样传菜,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缨宁先时还不知他的意思,等看到酒楼里的一个男人出来,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当初将她错认观瑛的那个病弱男子?
 
 “你来做什么?家里穷得没饭吃了?”男人话说的很不客气,对着缨宁,脸上又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缨宁低着头,听楚盈跟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他适才将目光移到许照身上,夸赞道:
 “你这个小舅子倒是一表人才,看在他的份上,我就将马借给你。”
 
 现如今有两匹马,楚盈却还是将缨宁留了下来。
 
 “你就在这里等我,等会要刮风落雪。”
 
 缨宁抓着他的袖子,显然不愿。
 楚盈抱着她,语气极温和,安抚道:“想要马跑得快,自然人越少越好。你跟着岂不是人受罪?马也受罪?”
 
 好像是这个道理。
 况且他执意要留下自己,缨宁只能站在屋檐下。
 楚盈几乎将这里的招牌菜点了个全,因赶路要紧,将剩余银两塞给自己后,便带着许照上路了。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缨宁收回视线。
 她身旁的男子袖手笑了笑,将人请入酒楼的雅间里。
 
 酒楼有些年头,楼梯的木质踏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缨宁提着裙摆往上走。楼上有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光越来越多,最后一层台阶走完,转个身,眼前豁然开朗。
 
 穿着鸦青衣衫的男人笑道:
 “你们何日成亲?到时候我要去喝你们的喜酒,说来我也算是你们的冰人了,到时候可是要做首席的。”
 缨宁点点头,而后指着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男人一瞬间想起了楚盈的嘱咐,连忙道歉。
 将她送到雅间后,他陪着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一门之隔,外面依旧吵吵闹闹,靠墙的少女滑坐在地上,角落里抱着膝盖,直到此刻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不过只是点了个头而已,没想到楚盈当真了。
 
 她捏着沉甸甸的荷包,有几分愧疚。
 自己为什么要点头呢?
 
 楚盈如今不仅把身上的钱全给了自己,还破费点了这么多的菜。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以后再回去,照那两个人的大嘴巴,估计别院里人人都会知道,自己要嫁给他了……
 
 缨宁烦躁地拍了拍脑袋,屋里来回踱步。
 雅间里炭火烧得太旺了,她心里也如火烧一般。
 缨宁垂着眼,忍不住将窗户缝开大了一点。
 
 冷风呼啸,厚而沉的云絮几乎要压到屋檐角上。
 在窗边透气的少女百无聊赖看着楼下,不料却瞥见了街上一道熟悉的影子。
 
 腊月荒天里,那一抹鹅黄色过于鲜嫩。
 她只瞥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
 
 鹅黄衣衫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下来,银楼为她开了一道门,她站在门口催促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
 千呼万唤,车里人方才露面。
 
 一身银白狐裘,贵气逼人。
 
 外面已经起风了,雪从东面飘来,缨宁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孔,只是望着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身影,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脸颊上有星星点点的凉意。
 
 他们还跟从前一般,好像只有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缨宁眼角沁出一点泪,而后用力观关上窗户,心里的恨一瞬间压过了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