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骨头的星链 ...
-
射电望远镜阵列像一片钢铁荆棘林。温迎的越野车碾过冻土,车灯惊起寒鸦,鸦群掠过天空的轨迹,酷似杨睿腰椎骨上的星图刻痕。
控制室的值班员小陈打着哈欠:“温博士?杨先生的预约在...”
话音卡在喉间。温迎将檀木骨灰盒砸在控制台,盒盖弹开,空腔里只余半张烧焦的婚礼请柬。
“他在哪?”温迎的登山杖捅向操作屏,裂纹在液晶面蔓延,“杨睿的骨头!”
小陈的咖啡杯翻倒,褐液漫过键盘。监控回放弹出:昨夜,轮椅载着骨罐驶入天线矩阵。月光下,机械臂抓取腰椎骨,精准嵌进主镜馈源舱。
“他...他自己编程的...”小陈调出代码日志。最后一行指令:「向摇光星发射所有」。
温迎撞开通往天台的铁门。雪粒如碎钻扑面,阵列中央的65米射电镜缓缓转向,馈源舱像钢铁巨兽的独眼,映出她渺小的身影。攀爬梯结着冰凌,她徒手抓住,掌心的婚戒划痕渗出血珠。
馈源舱内寒气刺骨。杨睿的腰椎骨悬在波导管中心,蓝光扫描过骨面星图,将刻痕转化为数据流。温迎扑上去时,低温粘住她脸颊的皮肤。
“下来!”扩音器炸响。小陈的脸挤在舱门视窗,“信号发射会烤焦你!”
温迎的指甲抠进骨脊沟壑。指腹触到微凸的刻点——是北斗天枢星位置。紫外手电照亮刻痕深处:纳米级凹槽里,嵌着七颗摇光星碎钻。
“温迎!”小陈的吼声带着哭腔,“倒计时三分钟!”
控制屏的红光浸透骨殖。温迎突然撕开羽绒服,露出后背的北斗烙印。她将腰椎骨按向疤痕,摇光星碎钻卡进皮肉,冰与火的剧痛炸穿脊髓!
“信号指向校准!”小陈尖叫。主镜角度微调,骨面星图与温迎的疤痕完美重叠,摇光碎钻折射出诡异光束。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高频脉冲震碎舱内照明。温迎在黑暗中抱紧骨头,听见自己基因链崩裂的幻听。强电磁场掀起她的头发,婚戒在无名指上发烫,戒圈的「R?Y」烙进皮肉。
光束刺破云层时,天文台警报响彻雪原。温迎蜷在馈源舱角落,腰椎骨滚落脚边。她摸到骨脊上新增的灼痕——那形状正是她后背的烙印拓印。
病房的消毒水味里混着焦糊气。温迎趴在病床,后背的北斗烙印覆着冰敷袋,摇光星位置的水泡渗出淡黄组织液。周予安举着腰椎骨X光片:“骨密度变化了...像被重新锻造过...”
片子上,星图刻痕深处亮着七个光点。温迎点开天文台数据包:昨晚发射的信号频谱图中,隐藏着杨瑞的脑电波特征。
“他把自己...上传到深空了?”周予安的声音发飘。
温迎的指尖抚过婚戒烙印。戒指内壁的刻痕在结痂中肿胀,细看竟是微雕星图——与杨睿骨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遗产律师再次登门时,公文包沾着天文台的雪泥。新遗嘱附件摊在病床:「射电望远镜阵列五十年使用权转让书」。受益人签名栏里,杨睿的笔迹如刀刻斧凿。
“根据补充条款,”律师推过平板,“您需每月向摇光星方向发送脑电波信号...以维持杨先生的‘星链人格’存续。”
视频证据播放:婚礼前夜,杨睿在露台架设EEG头盔,鼻血滴在信号发射键上。“温迎,”屏幕里的他笑得惨淡,“当你变成深空寡妇...记得给我发电报...”
温迎拔掉输液管。车驶向射电阵列途中,她后背的烙印水泡破裂,血水浸透座椅。
控制室里,小陈缩在墙角。温迎将EEG电极贴片按在太阳穴,主镜缓缓转向摇光星方位。
“脑波信号载入完毕。”系统语音冰冷。
温迎闭上眼睛。记忆闸门洞开:初遇时的红酒渍,暴雨夜的旅馆,洪水中他染血的衬衫...监测屏上,脑电波脉冲炸成绚烂星云。
“信号强度超载!”小陈惊呼。主镜馈源舱冒出青烟!
温迎扯断电极冲向天台。射电镜的合金骨架在超频中呻吟,馈源舱的红光如濒死恒星。她攀上震动的主镜,风雪裹着电磁碎屑抽打脸颊。
“下来!”扩音器劈啪作响,“舱体温度三百度!”
温迎的手抓住馈源舱边缘。热浪灼焦睫毛,她看见杨睿的腰椎骨在舱内悬浮,七颗摇光碎钻融化成液态,在骨面流淌成发光的河。
“杨睿!”她嘶喊,声带扯出血腥味,“你的破铃铛——”
骨脊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光束精准命中她后背的烙印,冰与火的撕裂感中,温迎听见自己基因链重组的声音。监测屏显示:她的CR1基因段,正同步复制杨睿的星图编码。
主镜过载爆炸的轰鸣震落积雪。温迎从钢架跌落,砸进雪堆的瞬间,融化的摇光星金液滴在她唇上。
ICU的玻璃倒映着射电阵列的残骸。温迎在呼吸机节奏中醒来,后背的烙印结成北斗状硬痂。周予安举着最新扫描图:她的腰椎骨上,浮现出与杨睿遗骨相同的星图刻痕。
“信号...发出去了吗?”氧气面罩蒙上白雾。
小陈将焦黑的馈源舱碎片放在床头。扭曲的金属中,杨睿的腰椎骨完好无损,骨面新覆着结晶化的金属层——成分与温迎的婚戒完全相同。
月光疗法室重装完毕。温迎赤身躺入治疗舱,杨睿的遗骨悬浮在对应她腰椎的位置。蓝光亮起时,两副骨殖的星图刻痕同时发光,共振波穿透玻璃。
“排异指数归零...”周予安盯着交互屏,“基因锚定...被宇宙信号重置了?”
温迎摸向后腰。硬痂脱落处,新生的皮肤上,摇光星位置嵌着七颗金珠——正是杨睿骨脊上融化的碎钻。
天文台重建奠基日,温迎站在废墟上。射电阵列的残骸被铸成纪念碑,碑顶嵌着杨睿的腰椎骨。她将婚戒按进骨脊摇光星位,戒指内壁的星图与骨纹严丝合缝。
“信号发射准备完毕。”小陈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温迎仰望摇光星方向。脑电波头盔的电极贴上太阳穴,她轻声说:
“杨睿,收到请敲两下骨头。”
碑顶的腰椎骨在月光中莹莹闪烁,如遥远星辰落地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