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大雨终会终止》睡不醒132

8、星光初现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书页的翻动声中，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速度流逝。教室窗外的梧桐叶从深绿染上金黄，又在萧瑟的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季节更迭，不变的是我书桌前那盏亮到深夜的台灯，是练习册上越摞越高的演算纸，是眼底日益加深的青黑。

　　月考，像一座横亘在眼前的关卡，无声地逼近。

　　考试前一晚，我反而异常平静。合上最后一本错题集，看着桌角那叠被翻得卷了边的资料，指尖拂过书本封面上被汗水浸染的痕迹，一种奇异的笃定感取代了往日的焦躁。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倾尽全力了。剩下的，交给考场。

　　考场上，笔尖划过答题卡，发出沉稳而连续的沙沙声。那些曾经让我望而生畏的公式定理、复杂的电路图、拗口的古文默写，此刻在脑中清晰得如同镌刻。我摒弃了所有杂念，眼中只有题目，心中只有解题。林屿的身影，王浩看好戏的眼神，甚至那份以他为名燃起的战意，都暂时退到了意识的边缘。此刻，我只是一个纯粹的战士，专注地攻克着眼前的堡垒。

　　交卷铃声响起，我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狂喜，没有忐忑，只有一种力竭之后的虚脱感，以及一种问心无愧的平静。

　　等待成绩的日子，反而比复习时更煎熬。课间休息，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或紧张地讨论着题目答案。我强迫自己坐在座位上，翻开英语单词书，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周围的议论。

　　“最后那道几何辅助线你加对了吗？我好像加错了！”
　　“物理选择题最后一题你们选的什么？C还是D？”
　　“林屿肯定又是前三吧？他那道压轴题解得太漂亮了！”

　　林屿的名字被频繁提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我攥紧了手里的单词书，指节泛白。我的名字，会被提及吗？会被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发卷的日子终于到了。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班主任就拿着一叠厚厚的成绩单走进了教室。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班主任手中的纸上，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紧张。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班，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这次月考，整体难度适中，但区分度还是有的。我们班整体发挥……还算稳定。” 他顿了顿，开始按名次宣读成绩。

　　“第一名，张薇。”
　　意料之中，学习委员张薇的名字第一个响起，引来一片了然的低语。

　　班主任翻过一页，目光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用一种比刚才略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审视的语调，清晰地念出了第二个名字：

　　“第二名——”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跳动。

　　“苏晚。”

　　轰！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是巨大的耳鸣！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投入了一颗闪光弹，只剩下刺目的白！

　　苏晚？第二名？

　　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讲台。班主任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惊讶，有赞许，还有一丝……重新认识般的审视。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哇——！”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爆发出一片无法抑制的惊呼！比张薇念第一名时还要响亮，还要震撼！无数道目光，带着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探究、甚至是……一点点刮目相看，像聚光灯一样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同情、好奇或看戏，而是真真切切的震动！仿佛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苏晚。

　　“苏晚？第二？”
　　“我没听错吧？她？！”
　　“天哪，她这次是开挂了吗？”
　　“上次月考她还在中游吧？这进步也太恐怖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我的耳膜。王浩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看看成绩单投影，又看看我，眼神活像见了鬼。陈默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欣慰？他对我竖了一下大拇指。

　　我僵坐在座位上，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尖冰凉。巨大的狂喜和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交织在一起，像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我淹没。脸颊滚烫，心跳得快要撞出胸膛。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微微发抖。

　　“第三名，”班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妙的节奏感，将全场的目光再次拉回，“林屿。”

　　林屿？第三？

　　这个信息像第二颗重磅炸弹，在已经沸腾的教室里再次引爆！惊呼声变成了更加复杂的哗然！

　　“林屿第三？！”
　　“苏晚第二，林屿第三？！”
　　“苏晚把林屿超了？！”

　　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我和林屿之间疯狂扫射！震惊、疑惑、难以置信、看好戏……种种情绪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看向斜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屿坐在座位上，背脊挺得笔直。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我清晰地看到，他拿着成绩单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那种惯常的、松弛的自信，而是一种紧绷的、被某种巨大冲击力击中的僵硬和沉默。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念到自己名字时露出那种习以为常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平静笑容。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讲台，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就那样低着头，盯着自己摊在桌上的成绩单，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看穿。

　　教室里所有的喧哗和议论，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他像一座沉默的孤岛，被巨大的海浪狠狠拍打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旁人无法触及的震动之中。

　　班主任继续念着后面的名字，但已经没什么人认真听了。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地震”的余波。一道道目光依旧时不时地扫向我，带着重新评估和不可思议的意味。

　　下课铃响了。班主任离开教室。压抑了许久的议论声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苏晚，牛逼啊！” 几个平时几乎没说过话的男生路过我的座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喊道。
　　“是啊，深藏不露啊！快传授点经验！” 几个女生也围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这次数学最后那道题你是怎么想的？我卡了好久！”
　　“英语作文你写的什么主题？分好高！”

　　我被围在中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曾经那些将我隔绝在外的壁垒，似乎因为那张排名第二的成绩单，轰然倒塌了。人缘，这种我曾经无比渴望又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向我聚拢。

　　我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尽量自然地回答着同学们的问题。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斜前方那个沉默的身影。

　　林屿终于站起了身。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陈默勾肩搭背地出去，也没有加入任何一群讨论的同学。他独自一人，低着头，脚步有些快地走出了教室后门。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落寞。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心中那巨大的狂喜里，悄然渗入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不是胜利者的得意，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我赢了。在这场以他为名的战役第一场关键□□锋中，我堂堂正正地超越了他。我证明了“苏晚”这个名字的分量。那些曾经看轻我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惊讶和重新审视。

　　然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3”，看着他身上那种被拉下神坛般的沉默和震动……那份胜利的喜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纯粹和酣畅淋漓。

　　原来，当你真正站到一个曾经仰望的人身边，甚至超越他的那一刻，心情竟是如此的……五味杂陈。

　　但无论如何，尘埃落定。那本曾经写满“LY”又被重重划掉的数学书，静静地躺在桌肚里。而我的名字，“苏晚”，正以班级第二的姿态，清晰地印在崭新的成绩单上，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光芒。

　　星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开始闪烁。哪怕这光芒的代价，是曾经仰望的那颗星辰短暂的黯淡。属于我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