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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血淬蔷薇与心茧初绽 ...

  •   栖梧公馆的夜,被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笼罩。篝火在角落苟延残喘,跳跃的火光在断壁残垣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白露盘膝坐在郑号锡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小堆尚未燃尽的焦木。她左手的绷带已被解开,掌心那道被桃木剑贯穿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泛着焦黑,中心却诡异地残留着丝丝缕缕、微弱跳跃的紫色电芒——引雷血契的残力。
      郑号锡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她。少年单薄的脊背在火光中绷紧如弦,肩胛骨昨夜强行“拓宽”的裂伤处依旧红肿微凸,皮肤下青黑色的阴煞细流如同蛰伏的毒蟒,在经脉中缓缓游弋。更刺目的是心口处那枚紫黑色的噬魂咒印,被几道同样微弱却坚韧的紫色雷链死死缠绕、压制,如同被锁链禁锢的凶兽,散发着不甘的阴寒。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左侧肩胛骨下方——那枚指甲盖大小、暗红如血的蔷薇印记,在白露提出那个疯狂计划的瞬间,仿佛感应到什么,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
      “想好了?”白露的声音打破沉寂,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伸出右手,指尖蘸取了一点烈酒,抹在左手掌心翻卷的伤口边缘。酒精的刺激让她眉心狠狠一蹙,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郑号锡没有回头。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焦糊味、血腥味和废墟尘埃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种真实的、带着痛楚的充盈感。鸠骨咒的冰冷触感、被操控时的屈辱绝望、以及白露挡在他身前时眼中燃烧的孤勇……所有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碰撞。
      赌吗?
      赌她的血,是救命的药引,还是催命的毒?
      赌这具好不容易夺回的身体,是成为撕碎仇敌的武器,还是沦为鸠更完美的傀儡?
      “……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他缓缓转过身,墨色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深不见底,唯有那枚暗红蔷薇印记,灼灼生辉。“来吧。”
      白露不再多言。她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光,并非攻击,而是极其精准地刺入自己左手掌心伤口深处——那里,残留的紫色电芒最为活跃!
      “呃!”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身体因剧烈的灵力波动而微微颤抖。一丝精纯的、蕴含着白氏血脉本源与引雷血契残力的金紫色血液,被她强行从伤口深处逼出,如同一条细小的、燃烧着雷火的灵蛇,悬浮在指尖!
      血液离体的刹那,白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微弱。这不仅仅是普通的血液,而是蕴含着她生命本源和血契根基的心头精血!
      与此同时,郑号锡背后的那枚暗红蔷薇印记仿佛被彻底激活!印记猛地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强大、冰冷、充满吸摄力的漩涡骤然形成,目标直指白露指尖那缕燃烧的金紫色血线!
      嗡——!
      血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脱离白露指尖,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没入那枚发光的蔷薇印记之中!
      “啊——!!!”
      郑号锡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脊椎之上!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热流,混合着狂暴的雷霆之力与浩瀚的生命气息,如同奔腾的岩浆,顺着蔷薇印记的“接口”,狠狠冲入他的经脉!
      这感觉,比昨夜蔷薇血咒灌体更猛烈百倍!
      引雷血契的至阳至刚之力,与地脉阴煞的至阴至寒之气,如同宿敌般在他脆弱的经脉中轰然对撞!想象中水乳交融的“调和”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最暴烈的能量湮灭与冲突爆炸!
      轰!轰!轰!
      郑号锡的体内仿佛有无数颗微型炸弹被引爆!每一寸经脉都在疯狂撕裂、扭曲、重组!皮肤下青黑色的阴煞细流瞬间沸腾、膨胀,如同无数条暴怒的毒龙疯狂冲撞!金紫色的雷火则在阴煞洪流中左冲右突,每一次碰撞都炸开刺目的电光,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烧与撕裂剧痛!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焦糊味的黑血!身体剧烈痉挛,皮肤表面瞬间鼓起无数个恐怖的、金紫与青黑交织的能量肿块!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被撑爆的、布满裂纹的气球!
      “郑号锡!撑住!引导它!按照锻体诀的轨迹!”白露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嘶声厉喝,声音因脱力和剧痛而颤抖。她双手死死按在地面,指尖因用力而深陷焦土,试图用意志传递力量。
      引导?如何引导?!
      郑号锡的意识在排山倒海的痛苦中濒临崩溃!两股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能量在他体内肆虐,要将他的灵魂和□□一同撕成碎片!《阴煞锻体诀》的经络图谱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却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拼图,根本无法凝聚!
      就在他即将被这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的刹那——
      心口处!
      那几道缠绕着噬魂咒印的紫色雷链,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几条苏醒的雷霆巨蟒,猛地挣脱了对咒印的束缚,沿着郑号锡的经脉,狂猛地扑向那肆虐的金紫雷火与青黑阴煞!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在体内炸响!
      紫色雷链如同最霸道的清道夫,所过之处,疯狂冲突的金紫雷火与青黑阴煞竟被强行“梳理”、“挤压”!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爆炸,而是被雷链裹挟着、驱赶着,如同驯服的洪流,被强行纳入《阴煞锻体诀》那玄奥复杂的运行轨迹!
      千锤!百炼!
      每一次经脉的撕裂与重组,都伴随着雷链的灼烧与阴煞的淬冷!骨骼在哀鸣中被反复锻打、夯实!肌肉纤维在崩断中重生、变得更加坚韧!血液如同沸腾的钢水,在极寒与极热的淬炼中奔流!
      郑号锡的身体在废墟上疯狂地扭曲、翻滚、撞击!每一次撞击都带起沉闷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石!他的嘶吼早已不成人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皮肤表面鼓起又平复的恐怖肿块下,是肉眼可见的骨骼轮廓在变形、强化!那枚暗红的蔷薇印记如同活了过来,血光流转,贪婪地吞噬着每一次淬炼后逸散的精纯能量!
      白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鲜血淋漓。她看着郑号锡如同被投入地狱熔炉般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看着他身上不断增添的恐怖伤痕,看着他一次次濒临崩溃却又被体内那股霸道的紫色雷链强行拉回正轨……一种尖锐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震撼交织在她心头。这不是修炼,这是酷刑!是向死而生的涅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郑号锡翻滚撞击的动作终于慢慢停止。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冰冷的废墟之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汗水、血水、泥污混合在一起,将他彻底浸透。皮肤表面,那些恐怖的肿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冷玉般的、隐隐透着金属光泽的质感。皮肤下,青黑色的阴煞细流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温驯的溪流,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缓缓流淌,每一次流转,都带来一种强大、凝练的力量感。
      最惊人的变化,是那枚暗红的蔷薇印记。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胎记,而是如同真正的刺青般深深烙印在皮肤之下,颜色变得深邃近黑,边缘却流转着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紫色光晕。印记中心,一点微不可查的幽蓝魂火静静燃烧,那是郑号锡魂核与这具新躯完美融合的象征。
      他心口处,那枚紫黑色的噬魂咒印依旧存在,但表面黯淡无光,被重新缠绕其上的、更加凝实粗壮的紫色雷链死死锁住,如同被封印的凶兽,暂时失去了獠牙。
      成功了?
      白露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她踉跄着扑到郑号锡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
      指尖下,传来微弱却沉稳的搏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坚韧力量感。
      “郑…号锡?”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郑号锡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睁开眼。墨色的瞳孔深处,沉淀了百年的阴郁与孤寂似乎被洗去了些许浮尘,显露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锋芒。那目光不再是少年人的青涩锐利,也不是怨灵的阴鸷暴戾,而是一种经历地狱熔炉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如同寒潭古剑般的幽冷与沉静。
      他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白露那张因失血和担忧而惨白如纸、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看着她被自己抓破的手腕,看着她左掌心那道为了逼出精血而撕裂得更加狰狞的伤口,看着她眼中尚未褪去的惊悸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种极其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岩浆,毫无预兆地冲垮了他魂核深处那层厚厚的坚冰,瞬间席卷全身!比阴煞淬体更猛烈,比雷霆焚身更灼热!那不是感激,不是亏欠,而是某种更深沉、更汹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手——那只经过阴煞千锤百炼、骨节分明、带着冷玉般质感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了白露的脸颊。指尖的冰冷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激起两人同时的战栗。
      白露浑身一僵,愕然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吞噬进去。
      郑号锡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擦过她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和一道细微的擦伤。动作生涩、笨拙,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沙哑低沉、带着无尽疲惫与某种破茧而出的悸动的轻唤:
      “…白露…”
      仅仅是念出她的名字,仿佛就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那声音不再冰冷平板,而是裹挟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滚烫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心尖。
      白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脸颊上被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点燃般灼热起来。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看着他那苍白却带着新生力量的脸上沾染的血污和汗水,看着他肩胛骨下那枚深邃近黑、流转紫晕的蔷薇印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莫名的悸动,如同野草般在她荒芜的心田疯狂滋生!
      她猛地别开脸,躲开了他滚烫的视线和那只冰冷的手,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
      “…看什么看!房租…房租还没算呢!逼出这点血…很贵的!你得给我打一辈子工!”
      说完,她几乎是狼狈地站起身,抓起旁边散落的绷带,胡乱地去包扎自己左手那狰狞的伤口,动作仓促得差点把自己绊倒。篝火跳跃,映照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
      郑号锡依旧躺在地上,指尖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他看着白露慌乱掩饰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墨色的眼底,那汹涌的、名为“心动”的岩浆并未因她的躲避而冷却,反而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更加炽烈地燃烧起来。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要将那份触感刻入魂髓。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分量,“…打一辈子工。”
      废墟之上,篝火噼啪。心口被锁链禁锢的咒印冰冷依旧,肩胛骨下的蔷薇印记灼热未消。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血与火的淬炼、冰冷指尖与滚烫脸颊的触碰中,悄然破茧,再也无法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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