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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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讲座的报告厅里座无虚席，苏清鸢抱着笔记本坐在靠前的位置，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井茶香——顾言深果然听了便签上的话，今早见周教授时特意带了茶叶，老头乐得合不拢嘴，当场拍板让她加入核心课题小组。
“在想什么？”顾言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苏清鸢接过水时指尖微颤，碰到他温热的指腹。报告厅的冷气开得足，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白的光泽，倒比台上的诺贝尔奖得主更引人侧目。
“在看议程。”她低头翻笔记本，耳尖却悄悄红了。这是他连续第五天出现在学校，从送早餐到接晚自习，连宿管阿姨都认得他那辆宾利，每次见了都笑眯眯地打招呼：“顾先生又来了？”
周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有几个女生正对着顾言深的方向偷拍。苏清鸢假装整理头发，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挡住那些窥探的视线。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后知后觉地愣住——什么时候起，她竟开始下意识地维护他了？
顾言深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动了动，眼底漫过一丝笑意。陆泽教的“制造亲近感”看来有点用，至少这只炸毛的小猫，已经愿意主动往他身边蹭了。
讲座进行到一半，苏清鸢的笔没水了。她翻遍笔袋都没找到备用笔芯，正懊恼时，一支银灰色钢笔递到眼前。笔身熟悉的纹路让她心头一跳——这是他八年前在民政局送她的那支，后来她一直珍藏在书桌抽屉里，不知何时被他拿去了。
“用这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胸腔共鸣的震动，“我找人换了新的笔芯。”
苏清鸢握着冰凉的钢笔，墨水在纸上洇开的瞬间，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把笔塞进她手心，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时光好像绕了个圈，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却又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散场时人潮拥挤，顾言深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护在她身侧。穿过人群时，苏清鸢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他的腰侧，闻到他针织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须后水的清冽，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下周有场书法展，”他低头问她，避开迎面而来的学生，“想去看吗？”
“有赵孟頫的真迹？”她眼睛亮了亮，赵孟頫的《洛神赋》是她临摹了无数次的范本。
“嗯，”顾言深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特意让人留的前排位置。”
苏清鸢接过票的手指顿了顿。她记得自己只在三年前的家庭聚餐上提过一次喜欢赵孟頫，当时他正和几位叔伯谈生意，她还以为他根本没听。
“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他看着她，目光坦诚得让她心慌。
穿过校门时，正好撞见江辰抱着篮球走来。看到他们并肩而行的样子，男生投篮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着打招呼：“清鸢，顾先生。”
“江同学。”苏清鸢点头回应，语气礼貌疏淡。
顾言深却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与江辰交握，力道不轻不重：“江先生。”他特意加重了“先生”两个字，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江辰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自然：“听说清鸢加入了周教授的课题小组？真厉害。”
“她一直很优秀。”顾言深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目光落在苏清鸢脸上时，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苏清鸢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该走了。”
坐进车里，她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两张书法展门票。顾言深发动车子时，她小声问：“你好像不太喜欢江辰？”
“是不太喜欢。”他直言不讳，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干脆利落，“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那是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朋友。”
“最好是这样。”顾言深的语气沉了沉，“苏清鸢，有些界限，你该分清。”
熟悉的强势语气让苏清鸢皱了皱眉：“顾先生又要定规矩了？”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她时，眼底的锋芒褪去不少：“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她攥紧了门票，指腹被硬卡纸硌得生疼，“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吗？”
顾言深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后车传来不满的鸣笛声，他却像是没听见，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物品。”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低沉而郑重：“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苏清鸢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车窗外的喧嚣仿佛瞬间消失，只剩下他清晰的话语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顾言深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紧张，有忐忑，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顾言深，褪去了所有冷漠和疏离，像个袒露心扉的少年。
“我……”苏清鸢想说点什么，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背。
“别急着回答我，”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温度烫得惊人，“我给你时间，慢慢想。”
重新发动车子时，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厢里弥漫着微妙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苏清鸢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放在心尖上的人”，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烫。
车停在宿舍楼下时，顾言深突然从后座拿出个画筒：“差点忘了这个。”
打开画筒的瞬间，苏清鸢屏住了呼吸。里面是幅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正是她在慈善晚宴上写的“厚德载物”，只是右下角多了行小字：“赠清鸢，言深题。”他的字凌厉洒脱，和她的清秀形成奇妙的呼应，却又在笔锋转折处透着惊人的默契。
“你不是一直想要幅我们合写的字吗？”他看着她，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找装裱师傅做了很久。”
苏清鸢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确实说过这话，那是十五岁生日那天，她看着他书房里挂着的名家合卷，随口说了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合写一幅就好了”。当时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她还以为他没往心里去。
“顾言深……”她抬起头，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带着点哽咽，“你没必要这样的。”
“我有必要。”他打断她，目光灼灼，“清鸢，八年了，我看着你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长成现在的样子。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你的声音，习惯了每天回家能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我以为这只是习惯，直到看到你对别人笑，看到你刻意疏远我，我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我早就爱上你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可能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
晚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带着初秋的凉意。苏清鸢抱着那幅合卷站在宿舍楼下，看着黑色宾利汇入车流，直到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慢慢转身走进楼道。
宿舍的灯光下，她把合卷挂在书桌前。看着那两行交相辉映的字迹，突然想起八年前那个夜晚，她蜷缩在顾家的地毯上，抱着膝盖对自己说“我不会惹麻烦的”。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八年后，这个冷漠的监护人会对她说“我爱你”，会记得她所有说过的话，会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尖上。
苏清鸢坐在书桌前，翻开顾言深送的那本《时间简史》，扉页上有他苍劲的字迹：“送给我的小物理学家，愿你永远眼里有光。”
她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窗外的月光温柔如水，洒在合卷上，“言深”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也许，她确实需要点时间。但苏清鸢轻轻摸着扉页上的字迹，在心里悄悄地想：好像……不用等太久了。
而此刻的顾言深正坐在车里，看着宿舍楼上那盏熟悉的灯光。陆泽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指尖的烟刚燃到一半。
“怎么样？表白了？成功了？”陆泽的声音兴奋得像中了彩票。
顾言深看着那盏灯，眼底漫过前所未有的柔和：“她说需要时间。”
“时间就是机会啊！”陆泽在那头嚷嚷，“加把劲！我赌你下个月就能抱得美人归！”
顾言深没说话，只是掐灭了烟。车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他知道，他等了八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
只要最终是她，就好。
宿舍的灯光亮到深夜才熄灭。顾言深直到确认那扇窗户彻底陷入黑暗，才发动车子离开。黑色宾利在夜色中平稳行驶，像一艘载着满满爱意的船，驶向名为未来的彼岸。而那艘船上，承载着的，是他迟到了八年的告白，和余生所有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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